淩曜的西裝外套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裹在蘇清媛肩頭，像一層薄薄的屏障，隔絕了走廊裡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牢牢牽著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卻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篤定，一步步往前走。
蘇清媛的心跳得有些亂，像揣了隻不安分的兔子，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紋路，還有那透過皮膚傳來的、穩穩的溫度。她低著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和他平日裡一絲不苟的模樣如出一轍。走廊的燈光在地麵投下兩道拉長的影子，緊緊依偎著，仿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包裹著。
身後夏語然的哭喊漸漸遠了，隻剩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淩亂聲響，最後被電梯門“叮”的一聲徹底隔絕。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密閉的空間裡，雪鬆的氣息愈發清晰，混雜著她身上淡淡的咖啡漬味道，竟不顯得突兀。
淩曜按了地下車庫的按鈕，視線落在她被咖啡沾濕的襯衫領口，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沒事？”
蘇清媛搖搖頭，聲音還有些發緊：“沒事，就是……文件被弄臟了，明天得重新整理。”
“讓行政部的人加班處理。”淩曜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你跟我回家。”
“回家？”蘇清媛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她住的淩宅客房，算不得是“家”，至少在她心裡不算。
淩曜沒解釋，隻是看著電梯門上跳動的數字：“張嬸應該還沒睡，讓她給你煮點東西。”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麵是空曠的地下車庫，淩曜的黑色轎車就停在不遠處。他鬆開手，率先走了過去，拉開車門：“上車。”
蘇清媛遲疑了一下，還是彎腰坐了進去。車內的暖氣很足，驅散了她身上的涼意。淩曜坐在駕駛座上，發動車子的瞬間，車載音響裡緩緩流出輕柔的純音樂，打破了沉默。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裡，窗外的霓虹燈光一閃而過，在他冷白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蘇清媛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倒退的街景，腦子裡卻反複回放著剛才在辦公室裡的畫麵——夏語然潑過來的咖啡，同事們漠然的眼神，還有淩曜突然出現時，那句帶著壓迫感的“誰讓你動她的？”
她其實不是不委屈的。從蘇氏破產，從淪為酒店保潔，從簽下那份契約開始，她聽過太多嘲諷，受過太多白眼，早就學會了把情緒藏在心底，裝作無堅不摧的樣子。可剛才夏語然的歇斯底裡，那些尖銳的辱罵，還是像針一樣紮在心上。若不是淩曜及時出現，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控製不住情緒，和夏語然撕破臉。
可他出現了。不僅替她擋下了那巴掌，還當眾維護了她，甚至取消了夏語然的權限。這些舉動，像一束微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她灰暗的生活裡，讓她有些無措，又有些隱秘的悸動。
“在想什麼？”淩曜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清媛回過神，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明亮，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她慌忙移開視線，搖搖頭：“沒什麼，就是在想明天的工作。”
淩曜沒再追問，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重新專注於開車。車廂裡又恢複了沉默，隻有輕柔的音樂在流淌。
回到淩宅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客廳裡還亮著一盞暖黃色的壁燈，張嬸聽見動靜，從廚房走了出來：“先生，蘇小姐，你們回來了？我給你們留了夜宵，要不要熱一下？”
“不用了張嬸，”淩曜脫下外套遞給她，又指了指蘇清媛，“她身上沾了咖啡，你帶她去樓上換件乾淨衣服，再煮點熱湯。”
“好的先生。”張嬸應著，看向蘇清媛，“蘇小姐，跟我來吧。”
蘇清媛點點頭，跟著張嬸上了樓。張嬸給她找了一件淩曜的棉質襯衫，還有一條寬鬆的家居褲，都是全新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先生很少在家穿這些，蘇小姐你先湊活穿，明天我再把你的衣服送去乾洗。”
“麻煩張嬸了。”蘇清媛道了謝，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衝刷著身體，驅散了一身的疲憊和狼狽。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眶有些發紅，卻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換上淩曜的襯衫，衣服很長，幾乎能遮住大腿，袖口卷了好幾圈才露出手腕。領口帶著他身上的氣息，和外套上的雪鬆味一樣，讓人心安。
下樓時，淩曜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文件，指尖夾著一支鋼筆，時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客廳裡隻開了壁燈，暖黃的光線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平日裡冷硬的輪廓，竟透出幾分居家的溫情。
“蘇小姐，湯煮好了。”張嬸端著一碗銀耳蓮子湯走過來，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先生說你今天受了委屈，讓我煮點清淡的給你安神。”
蘇清媛愣了一下，看向淩曜。他似乎沒聽見，依舊專注地看著文件，隻是指尖的動作頓了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謝謝張嬸。”她拿起勺子，小口喝著湯。銀耳燉得軟爛，蓮子的清甜在舌尖彌漫開來，暖乎乎的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了心底的那點酸澀。
張嬸收拾好東西，便輕聲退了下去，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裡彌漫著湯的香氣，還有淡淡的墨香，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蘇清媛喝完湯，把碗放在一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淩總，今天……謝謝你。”
淩曜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襯衫，袖口卷得亂七八糟，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我解圍，還有……”蘇清媛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些流言蜚語的事，“還有文件的事，我明天會儘快整理好的。”
“說了讓行政部的人處理。”淩曜放下鋼筆，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你今晚不用想工作。”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又移開，看向窗外的夜色：“夏語然那邊，我會處理，以後她不會再找你麻煩。”
“嗯。”蘇清媛點點頭，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她知道淩曜有這個能力，隻要他開口，夏語然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針對她。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蘇清媛坐在沙發的另一端，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些局促。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問問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又覺得有些唐突。他們之間，不過是契約關係，他是雇主，她是助理，他沒必要為了她，去得罪夏家。
淩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局促，拿起桌上的平板，劃了幾下，遞到她麵前：“看看想吃什麼。”
蘇清媛疑惑地看過去，平板上是外賣軟件的界麵，各種小吃、夜宵琳琅滿目。“現在？”
“嗯。”淩曜點點頭，“張嬸已經睡了，我餓了。”
他的語氣很自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蘇清媛看著他，他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可她總覺得，他或許不是真的餓了，隻是不想讓氣氛這麼尷尬。
她接過平板，指尖有些微涼。翻了幾頁，看到一家賣小龍蝦的店，評分很高，備注裡寫著“深夜營業，全城配送”。她記得，上次整理淩曜的日程表時，看到過他某天晚上加班，讓助理買過這家的小龍蝦。
“這家怎麼樣？”她把平板遞回去，指了指小龍蝦的頁麵。
淩曜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點了點頭：“可以，再加一份蒜蓉粉絲。”
蘇清媛應著，下單付款。做完這一切，她把平板放在桌上，心裡的局促感消散了一些。
“你也喜歡吃小龍蝦？”淩曜突然問道。
“還好，”蘇清媛笑了笑，那是今天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以前我爸在的時候，夏天經常帶我去吃，他說那家店的小龍蝦最入味。”
提到父親，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懷念，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蘇氏破產後，父親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至今還在醫院裡躺著，她很少有機會能再想起那些輕鬆愉快的日子。
淩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沒再多問，隻是重新拿起了文件，卻沒再動筆。
外賣送來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敲響了門。蘇清媛起身去開門，接過沉甸甸的外賣袋，一股濃鬱的小龍蝦香味撲麵而來。
她把外賣放在餐桌上，打開盒子，紅彤彤的小龍蝦堆得滿滿當當，蒜蓉的香氣混合著麻辣的味道，瞬間填滿了整個客廳。淩曜也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沒想到這個點還有這麼多人點外賣。”蘇清媛一邊戴一次性手套，一邊說道。
“深夜才是放縱的時候。”淩曜也拿起一副手套戴上，指尖靈活地剝開一隻小龍蝦，去掉蝦線，放在盤子裡。
蘇清媛愣了一下，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裡，淩曜這樣的人，應該從來不會吃這種需要動手、又有些油膩的食物。
“你經常吃？”她忍不住問道。
“偶爾。”淩曜淡淡道，又剝開一隻，依舊放在盤子裡，“加班的時候，沒時間吃正餐，就點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