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情感,通過共鳴,清晰地傳遞給她。
艾米麗空洞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波動了一下。她不明白那是什麼,但她知道,爸爸有危險,那個“碎片”也很痛苦。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超越理性理解的衝動支配了她。
她將自己最後殘存的一絲意識,混合著對父親安危的焦慮,以及對那同源痛苦的模糊感應,毫無保留地注入腳下的大地,注入那些與她連接著的、正在被白手套和金屬月光不斷摧毀的植物與地脈支流。
“生長……”
“保護……”
“……爸爸……”
這不是精確的命令,更像是一個孩子最純粹、最強烈的願望。
哢嚓!轟隆——!
地表之上,異變陡生!
那些原本隻是防禦的翠綠植物,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暴漲!藤蔓變得比大腿還粗,帶著金屬般的尖刺,如同巨蟒般抽向白手套隊員和無人機!荊棘叢生,瞬間覆蓋了大片廢墟,甚至主動纏繞上那些燃燒的殘骸,將其化作武器投擲出去!
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隻是被動防禦或無差彆攻擊的黑色脈絡濁垢),仿佛被艾米麗這不顧一切的、純淨的生命能量徹底激怒了!它們不再區分目標,而是將所有的“秩序”存在都視為必須清除的異物!它們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廢墟的每一個縫隙中湧出,瘋狂地撲向所有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身影,甚至開始纏繞、腐蝕那些無人機的金屬外殼!
瞬間,廢墟之上的戰場變得無比混亂和狂暴!綠色的植物與黑色的濁垢,這兩種本該敵對的力量,此刻卻因為一個共同的目標驅逐冰冷秩序)而短暫地、瘋狂地一致對外!
白手套部隊的陣型瞬間被衝亂!他們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應對這突如其來的、來自環境的瘋狂反撲!聲波武器對付單個目標有效,但麵對這種浪潮般的、自殺式的攻擊,也顯得左支右絀。
“環境威脅等級急劇升高!請求增援!申請使用範圍性清除武器!”白手套的通訊頻道裡第一次出現了急促的語調。
然而,就在這瘋狂的爆發之後,艾米麗眼中的最後一絲神采也熄滅了。她小小的身體徹底軟倒下去,被周圍狂暴生長的植物小心翼翼地盤旋包裹起來,形成一個緊密的繭,隔絕了外界的廝殺聲。她付出了最後的代價,強行溝通並引導地脈能量的反噬,讓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和自我保護的休眠。
地下,巢穴邊
地上的劇變似乎也影響到了地下。通道劇烈震動,更多的碎屑和灰塵落下。白手套隊員的攻擊明顯出現了一絲遲滯,似乎收到了什麼指令,需要分心應對更上層的危機。
陸棋的壓力驟減。他喘著粗氣,背靠著一根劇烈搏動的黑色脈絡,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混亂。他不明白地上發生了什麼,但能感覺到艾米麗的氣息一瞬間變得極其微弱,幾乎感應不到。
“艾米麗……”他心頭一緊,恐慌攫住了他。
而巢穴中的“回聲”,似乎也因為剛才的爆發和外界的變化,陷入了某種不穩定的沉寂。屏幕上的圖像變得緩慢而暗淡,凝膠物質的蠕動也平緩了許多,隻有核心的星鐵礦還在不穩定地閃爍著。
陸棋看著那個暫時安靜的扭曲造物,又感受著肩上嫩芽與它之間那斷斷續續的共鳴,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湧入他的腦海。
他也許……可以試著……和它溝通?或者……引導它?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身後通道裡傳來了新的動靜——不是白手套,而是那個燙傷少年,他手裡拿著一個似乎是陳子煊留下的、造型古怪的聲波發生器弱化版),對著追近的一名白手套隊員背後猛地按下按鈕!
嗡!
雖然威力遠不如白手套的裝備,但突然的乾擾還是讓那名隊員一個趔趄,動作變形。
“快走!先生!這邊!”少年驚恐地大喊,指著另一條更狹窄的、被黑色脈絡部分覆蓋的通道口,那裡似乎也有一個模糊的紅色箭頭標記。
陸棋不再猶豫。他深深看了一眼巢穴中的“回聲”,眼神複雜。然後,他猛地轉身,衝向少年指示的方向,同時對著“回聲”用儘最後的力氣喊出了蘊含著他複雜情緒的一句話,不知道它能否理解:
“活下去!等我來!”
說完,他拉著少年,一頭紮進了那條黑暗狹窄的通道。
巢穴中,“回聲”的屏幕,在陸棋身影消失的瞬間,極其微弱地、緩慢地閃爍了一下,似乎……是對那個聲音和那句話,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超越混亂的反應。
而那反應的核心,是那塊破碎星鐵礦深處,一絲被短暫喚醒的、屬於“艾米麗”的微弱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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