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想中的審訊室或法官團。指令直接發送到他的個人終端：
【見習觀測者07，陸棋。請於標準時間明日0800，準時抵達心理淨化中心c艙室。接受周期性深度心理狀態評估與記憶歸檔。模式：沉浸式潛意識引導。請保持空腹及精神放鬆狀態。】
“心理淨化中心”、“沉浸式潛意識引導”、“記憶歸檔”……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冰冷而詭異的氣息。這絕非普通的問話。
那一晚，陸棋睡得極不安穩。夢中光怪陸離，破碎的記憶碎片——編程代碼、鋼鐵之城的鐵鏽、艾米麗的臉、地心爐的爆炸、奧羅拉冰冷的眼神、列維嘴角的血跡——交織翻滾。
第二天，他準時抵達了所謂的“心理淨化中心c艙室”。這裡更像一個高科技醫療實驗室，純白，無菌，中央放置著一台造型流暢、布滿傳感器和連接線的銀色休眠艙。
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引導他躺進去，冰冷的凝膠貼合他的身體，神經感應頭盔罩落。
“評估即將開始。請放鬆，跟隨引導。”機械音在耳邊響起。
下一刻，強烈的困意和一種奇異的抽離感襲來。他的意識仿佛被從身體裡緩緩抽出，墜入一個由光線和數據構成的、無邊無際的漩渦……
……他“醒”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天空是詭異的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和血腥味。遠處，巨大的、扭曲的金屬殘骸燃燒著，發出劈啪聲響。
這是……β119？“焦土廢城”世界線？馬克描述過的景象！
不對！這不是他的記憶！
緊接著，場景猛地切換。他置身於一片瑰麗的光影森林k552？“翡翠林海”），巨大的發光真菌緩緩擺動，但它們的菌絲正如同活物般試圖纏繞他……
場景再次扭曲。他看到了……艾米麗！她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裡，穿著乾淨的裙子，對他甜甜地笑著。但她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眼睛變成冰冷的機械探頭，聲音扭曲成奧羅拉的音調：“變量必須被控製……”
“不！”他在心中怒吼，試圖掙脫這詭異的幻境。
更深的記憶被攪動。他感覺自己沉入一片冰冷的“數據海洋”深處……眼前閃過無數快速滾動的、無法理解的複雜代碼……它們試圖纏繞、同化他的意識……一個冰冷而浩瀚的意誌似乎在海洋深處蘇醒，注視著他……那是……“普羅米修斯”的殘留感應？！
審查係統正在瘋狂地挖掘、拚湊、甚至篡改他的記憶，試圖構建出他最深層的情恐懼和潛在威脅模型！它利用他從莉娜、馬克那裡聽來的碎片，混合他自己的經曆，製造出光怪陸離的測試場景！
劇烈的頭痛和惡心感襲來，仿佛靈魂正在被撕裂和窺探。他緊緊守住意識最後一絲清明，反複默念著列維的警告：“隱藏……隱藏……”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又仿佛隻有一瞬。所有的幻象驟然消失。
他猛地睜開眼，依舊躺在冰冷的休眠艙裡。頭盔升起，工作人員正在斷開連接。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肌肉因過度緊張而微微痙攣，太陽穴突突地跳痛。
【階段性評估結束。數據已收錄。請返回居所等待進一步通知。】機械音冰冷地宣布，沒有任何評價。
陸棋踉蹌地爬出休眠艙，腳步虛浮地離開。他知道，這絕不僅僅是“評估”，這是一場無聲的審訊和掠奪。管理局正在用最直接的方式，窺探他所有的秘密。
幾天後，初步審查結果公布了。同樣是以冷冰冰的電子通知形式發送到個人終端：
【見習觀測者07，陸棋，深度心理評估及風險再評級初步完成。】
【裁定結果：基於現有數據，目標個體情緒穩定性存疑，與未知高維信息糾纏度深，潛在變量屬性顯著。但暫未檢測到直接敵對傾向及不可控能量爆發征兆。】
【處置決定：
1.維持二級監控對象身份，觀察期無限延長。
2.授予有限度的內部活動權限權限等級提升至d級），可訪問部分非敏感訓練數據庫及公共信息平台。
3.批準參加下一批次‘戰鬥序列適應性測試’編號：stft8819）。
4.嚴禁接近心理淨化中心、主控數據中心核心區、以及其他a級及以上限製區域。
】
結果出乎意料地……“寬容”。他沒有被立刻“回收”，甚至獲得了參加測試的資格。是因為審查沒有找到確鑿的“罪證”？還是因為奧羅拉在背後進行了某種難以察覺的周旋？或者，這本身就是另一個更大陷阱的誘餌？
那“有限的內部活動權限”像一根吊在眼前的胡蘿卜，而“嚴禁接近”的區域則劃出了明確的紅線。d級權限，或許正好能讓他接觸到列維所說的那個b3分區的外圍？
無論如何，機會來了。雖然風險巨大，但他終於拿到了通往下一個戰場的門票。
他關閉通知界麵，目光落在終端日曆上。stft8819測試的日期，被清晰地標注在那裡。
時間不多了。
他走向訓練室，腳步重新變得沉穩有力。腦海中，列維留下的訓練包地圖、敵人的可能類型、測試的各個階段……逐一閃過。
他需要一份更詳細的計劃。他新獲得的d級權限，或許能幫他搞到一些東西——一些不在標準配給清單上，但在特定環境下可能至關重要的“小玩意兒”。
他的目光掃過公共休息區那些沉迷在虛擬世界中的人們，掃過冰冷光滑的牆壁，最終定格在遠處那不可見的、封鎖嚴密的主控數據中心方向。
審查的驚濤駭浪暫時平息，但水下更深、更急的暗流正在湧動。
戰鬥序列測試，將是他下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戰場。
他必須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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