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看似普通的布衣老者一語道破行藏，林逸宸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他與蘇清雅自認斂息之術已初步掌握，又刻意保持了相當距離，竟還是被對方如此輕易地發現！這隻能說明一點——眼前這位漱石齋主的修為，遠在他們之上，甚至可能超越了蛻凡境的範疇！
逃？對方若真有惡意，以其深不可測的修為，他們恐怕連這巷子都出不去。
進？福禍難料，但這或許是唯一的選擇，也可能是一場機緣。
電光火石間，林逸宸腦中已閃過數個念頭。他臉上那瞬間的驚駭迅速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恰到好處的尷尬、敬畏以及一絲年輕人特有的好奇神色。他拉住下意識想要後退半步的蘇清雅，上前一步，姿態放得極低，抱拳躬身，語氣誠懇：
“前輩慧眼如炬，晚輩林逸宸，這位是蘇清雅。我二人途經此地，見方才那人氣息灼烈，行色不善，擔心對前輩不利，故而暗中觀察，絕非有意窺探。冒昧之處，萬請前輩海涵。”
這番話，既解釋了為何在此，又點明了跟蹤對象，同時將自身置於一個“出於好意”但行為欠妥的位置，姿態放得足夠低，試圖最大限度降低老者的惡感。
漱石齋主聞言，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渾濁卻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他並未點破林逸宸話語中那點小心思，隻是側身再次讓開門口，語氣依舊平和：“有心了。老夫這漱石齋，尚不缺一杯待客的粗茶。進來吧，外麵不是說話之地。”
話已至此，再推脫反而顯得心虛。林逸宸深吸一口氣，對蘇清雅遞去一個“見機行事”的眼神，兩人再次行禮，這才邁步跨過了那看似普通、實則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界限的門檻。
一踏入店內，周圍的喧囂仿佛瞬間被隔絕。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混合著某種不知名的草木清氣撲麵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店鋪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許多，布置古樸雅致，兩側是直達屋頂的藥櫃，密密麻麻的小抽屜上貼著泛黃的古體字標簽。靠窗的位置設有一張根雕茶台，台上擺放著一套紫砂茶具，旁邊還有一個正冒著嫋嫋青煙的黃銅小香爐，爐內散發出的寧神香氣，讓林逸宸因緊張而略微加速的心跳都平複了幾分。
最引人注目的是店鋪中央天井處，竟種植著幾株形態奇異的植物，其中一株半人高的小樹，葉片呈現晶瑩的翠綠色，隱隱有流光轉動；另一叢開著藍色小花的草植，周圍縈繞著淡淡的寒氣。顯然，這些並非凡品。
“坐。”齋主隨意地指了指茶台旁的木凳，自己則在主位坐下，開始不緊不慢地燙洗茶具。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仿佛暗合某種自然之道。
林逸宸和蘇清雅依言坐下，不敢有絲毫放鬆，暗中依舊保持著斂息狀態，同時悄悄打量四周。蘇清雅更是暗中運轉望氣術，試圖窺探這店鋪的虛實。然而，在她的“靈視”中，整個店鋪內部仿佛籠罩在一層柔和而堅韌的光膜之中，所有的氣息都被完美地收斂在內，她根本無法探知到任何具體的能量波動，包括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齋主。這讓她心中更加凜然。
“老夫姓木，單名一個石字。朋友們給麵子，叫聲木老或齋主皆可。”木齋主一邊洗茶，一邊仿佛閒聊般開口，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林逸宸，“林小友，蘇丫頭，觀你們氣息，初踏道途不久吧？根基倒是打得頗為紮實，尤其林小友，體內靈力凝練，隱有雷霆內蘊之意，似是得了不錯的傳承。還有蘇丫頭這雙眼睛……靈性逼人，是修習了某種靈目之術？”
輕描淡寫間，便將兩人的底細看出了七八分！
林逸宸心中再震，知道在這等人物麵前，刻意隱瞞大部分基本信息並無意義，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他恭敬答道：“木前輩法眼無差。晚輩二人確是機緣巧合才踏入此道，修為淺薄，讓前輩見笑了。晚輩所修乃是一門基礎煉氣訣，清雅她……確是剛習得一門粗淺的望氣法門。”
他坦然承認了蘇清雅會望氣術，因為這瞞不過對方，但對自己核心的黑色碎玉和具體功法來曆則一語帶過。
木齋主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將兩杯清澈碧綠、香氣清幽的茶水推到二人麵前。“嘗嘗這‘清心竹葉茶’，雖非靈茶，但於靜心凝神頗有裨益，對你們穩固初成的靈識有好處。”
“謝前輩。”林逸宸端起茶杯，沒有立刻飲用，而是看似隨意地感歎道：“方才那位烈陽宗的執事，氣勢洶洶，所求不成便口出惡言，當真……霸道得很。晚輩之前也曾與烈陽宗一位名叫趙乾的弟子有些過節，唉，這些大宗門的做派，實在是……”
他故意提及趙乾，一是試探木齋主對烈陽宗的態度，二是想看看能否從齋主這裡得到一些關於烈陽宗，尤其是那位內門弟子的信息。這叫借題發揮，投石問路。
木齋主瞥了林逸宸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子，跟老夫玩這套還嫩了點”，但他並未點破，隻是淡淡一笑，抿了口茶：“烈陽宗功法剛猛迅烈，門人弟子受功法影響，性子難免急躁些。至於霸道……嗬嗬，在這靈氣複蘇，牛鬼蛇神皆欲登台的時節，拳頭大，便是道理。老夫這漱石齋，不過是一處清靜地，做些小本生意，不願卷入是非，但也並非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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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語平和，但其中蘊含的底氣卻不容置疑。林逸宸立刻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木齋主不懼烈陽宗，且對其“不願卷入是非”的態度明確。同時，也側麵印證了如今局勢的混亂。
“前輩所言極是。”林逸宸連忙附和，隨即話鋒一轉，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隻是，晚輩聽聞烈陽宗此次前來江城的，似乎還有一位內門弟子？其實力高深莫測，晚輩擔心……方才那位李執事回去添油加醋，會為前輩引來麻煩。”
他這是在關心木齋主嗎？不全是。更深層的目的是想確認那位內門弟子的存在，並試探其可能對木齋主，以及間接對他們造成的影響。這叫移花接木，旁敲側擊。
木齋主何等人物，豈會聽不出林逸宸的弦外之音？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著林逸宸：“麻煩？老夫活了這麼多年，麻煩見得多了。烈陽宗的內門弟子固然了得，但也要講幾分道理，更要掂量掂量，為了些許藥材，是否值得與老夫徹底撕破臉皮。倒是你們……”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跟蹤李炎，是擔心他對我不利，還是……另有所圖？比如，想借老夫之手，探聽烈陽宗的虛實，或者，禍水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