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使府的書房內
炭火驅散了晚春的一絲寒意,卻驅不散空氣中隱隱流動的張力。
柴榮端坐主位。
其下分坐著七八位澶州軍中的核心將領。
包括馬軍都指揮使韓通,步軍指揮使張永德。
以及那位在校場對陳穩表露過不屑的李指揮等人。
此外。
還有兩位文官幕僚在座。
其中一人氣質沉靜,目光睿智。
正是柴榮頗為倚重的謀士王樸。
陳穩坐在柴榮下首左側,這個位置本身就彰顯了其特殊的地位。
他知道,這並非一次簡單的議事。
而是柴榮有意為他搭建的一個舞台。
也是一次對他“參讚軍機”能力的直接考校。
議題很快便轉到了軍隊建設上。
柴榮環視眾人,開門見山:
“如今四方不寧,契丹虎視,諸鎮心懷異誌。”
“我澶州軍雖稱精銳,然欲圖大事,尚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今日召諸位前來,便是要議一議,這兵,該如何練,方能更強?”
幾位將領聞言,紛紛發言。
所言無非是加大操練強度,增加陣列演練時間,嚴明賞罰,汰弱留強等等。
這些都是這個時代練兵的正統方法。
也是澶州軍能有今日麵貌的基礎,並無新意,卻也穩妥。
韓通聲如洪鐘,抱拳道:
“使君,末將以為,兵貴精不貴多。”
“當效仿古之魏武,選拔虎賁!”
“厚其廩餼,嚴其號令,日夜操演不輟!”
“使之聞鼓則進,聞金則止,如臂使指,則戰無不勝!”
他說話時,眼角餘光掃過陳穩,帶著一絲挑釁。
仿佛在說,這才是正理,那些虛頭巴腦的沒用。
柴榮不置可否。
目光最終落在了陳穩身上:
“陳先生,你有何高見?”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穩身上。
有好奇,有審視,更有等著看笑話的。
陳穩從容起身,先對柴榮及眾人行了一禮。
這才緩緩開口:
“諸位將軍所言,皆是金玉良言!”
“強軍之基,確在於嚴訓與厚賞。”
“然,穩竊以為,或可於細微處,再行雕琢,或能收奇效。”
“哦?細微處?陳先生不妨細細道來。”
柴榮身體微微前傾,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在下以為,練兵之要,首在‘知其所以然’。”
陳穩語出驚人,讓在座不少將領皺起了眉頭。
兵卒隻需聽令而行,何須知道為什麼?
陳穩不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道:
“其一,體能非唯氣力,更在於‘極限’與‘恢複’。”
“現行操練,多以時辰、隊列為準,士卒往往疲憊不堪,卻未必能突破自身極限。”
“可設特定科目,如負重越野、限時攀爬、障礙奔襲等。”
“迫使士卒於精疲力儘時仍能激發潛能,並輔以恰當休整與飲食,使其體能增長速度遠超尋常。”
他頓了頓,看到韓通嘴角的冷笑。
並不在意,繼續說道:
“其二,小隊協同,非唯陣型。”
“大軍結陣固然重要,然戰場瞬息萬變,陣型易散。”
“當強化最基礎的伍、什、隊之獨立作戰與協同能力。”
“可設複雜地形下的搜索、突擊、掩護、撤退等小規模對抗演練。”
“令其在不依賴上級明確指令下,亦能根據戰場情勢,自發配合,互為犄角。”
“其三,心理韌性強於匹夫之勇。”
陳穩此言一出,連謀士王樸都抬起了頭,眼中露出深思。
“士卒見血則慌,遇險則潰,乃常情。”
“可於操練中,模擬戰場慘烈景象,以皮革假人濺射獸血。”
“以巨響、煙霧製造混亂,令其習慣血腥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