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時,陳穩率領的隊伍終於抵達了臨河縣城外。
與其說是一座城,不如說是一片被低矮土牆勉強圍起來的巨大廢墟。
牆體多處坍塌,缺口處隻用些荊棘、爛木頭胡亂堵塞著。
護城河早已乾涸見底,淤積著垃圾和汙物,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城樓上不見守軍旗幟,隻有幾個衣衫襤褸,抱著破爛長矛的身影縮在垛口後。
驚恐地望著城下這支甲胄鮮明、殺氣隱隱的隊伍。
城門半開半掩。
幾個守門的兵丁歪歪斜斜地靠著牆根,眼神渾濁。
對進出的人毫不理會,更談不上盤查。
整個縣城彌漫著一股絕望、腐朽的氣息。
“這……這便是臨河縣?”
李延校尉倒吸一口涼氣。
他久在澶州軍中,雖知邊境州縣貧苦,卻也沒想到竟破敗至此。
張誠麵色凝重:
“民生凋敝,武備廢弛,竟至如斯地步。”
陳穩端坐馬上,目光如寒冰般掃過眼前的景象。
這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他沒有立刻下令入城,而是對石墩使了個眼色。
石墩會意,一揮手,三十名焦土鎮銳士如同獵豹般散開。
迅速占據了城門附近的有利位置,隱隱控製了入口。
這一下,那些麻木的守門兵丁才如夢初醒,驚慌地想要舉起武器。
卻被銳士們淩厲的眼神和明晃晃的兵刃逼住,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爾等何人?敢、敢擅闖縣城!”
一個看似頭目的老兵鼓起勇氣,顫聲喝道,聲音裡卻滿是色厲內荏。
陳穩甚至沒有看他,身旁一名親兵已然舉起巡邊宣撫使的節杖。
朗聲喝道:
“節度使府巡邊宣撫使陳大人駕臨!全權處置臨河軍政要務!還不讓開!”
“宣……宣撫使?”
那兵丁頭目愣住,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官。
更沒見過如此殺氣騰騰的“宣撫”隊伍。
就在這時。
錢貴如同鬼魅般從城內一條小巷中鑽出,快步來到陳穩馬前。
低聲道:“大人,查清了。”
“縣令周韜此刻正在縣衙後宅飲酒作樂……”
“其核心黨羽,縣尉趙魁帶著十幾名心腹在城西的‘快活林’賭坊。”
“主簿錢德則在南城的宅子裡。”
“縣衙基本空了,隻有幾個老吏在應卯。”
“城內幾家大戶,以米商孫百萬和鄉紳李老太公為首,都在觀望。”
“最大的一股土匪‘黑山狼’的人,前幾天在城外二十裡的黑風寨露過麵,但目前城內尚未發現大股匪徒潛入。”
情報精準,時機正好!
陳穩眼中寒光一閃,不再猶豫,沉聲下令:“李延校尉!”
“末將在!”
“帶你的人,立刻接管四麵城牆及武庫!”
“封鎖城門,許進不許出!有敢衝擊城門或武庫者,格殺勿論!”
“得令!”
李延抱拳,立刻點齊兵馬,如狼似虎般撲向各自目標。
那些守城兵丁早已嚇破了膽,幾乎沒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城門和城牆要害迅速易主。
“石墩!”
“在!”
“帶你的人,隨我直撲縣衙!張誠、趙老蔫隨行!”
“是!”
陳穩一夾馬腹,率先衝向城內。
石墩率領三十銳士緊隨其後,如同一股鋼鐵洪流,撞入死氣沉沉的臨河縣城。
馬蹄踏在坑窪不平的街道上,濺起渾濁的泥水。
引來道路兩旁破敗屋簷下無數驚懼、麻木而又帶著一絲好奇的目光。
縣衙坐落在縣城中央,算是城內少數還算完整的建築。
但朱漆大門上的銅環也已鏽跡斑斑。
門口連個值守的衙役都沒有,大門虛掩著。
陳穩勒住馬,手一揮。
石墩帶著幾名銳士如旋風般衝上前,一腳踹開大門!
門內是一個荒草蔓生的院落,幾個穿著破爛號衣的衙役正圍坐在台階上賭錢。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跳將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煞神般的甲士。
“周韜何在?”
陳穩的聲音冰冷,如同臘月的寒風。
一個膽大的衙役結結巴巴地指向後院:“在……在後宅……”
陳穩不再理會這些小角色,留下幾人控製前衙,帶著其餘人直撲後宅。
剛穿過月亮門,就聽到一陣絲竹管弦和女子調笑的聲音從一座還算精致的花廳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