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城外那場石破天驚的大捷,如同臘月裡的冰水,澆得趙匡胤透心涼。
五百破兩百,自身近乎無損。
這戰績已非“悍勇”可以形容,近乎於“妖”。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內心。
昔日還能望其項背,如今卻連對方的揚塵都難以企及。
這種絕望的落差,幾乎讓他發狂。
軍寨書房內,燈火將他焦躁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晃動如同鬼魅。
王彥升垂手侍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主將那瀕臨爆發的怒火。
“查!給某查清楚!”
趙匡胤猛地轉身,眼中布滿血絲。
“陳穩那五百騎兵,到底吃的什麼糧,穿的什麼甲,用的什麼弓?!”
“還有那石墩,莫非真是項羽再世不成?!”
王彥升麵露難色。
“將軍,洛川那邊口風極緊,我們的人很難接觸到核心。”
“隻知道他們的裝備似乎比我們的精良,訓練也極為刻苦,但具體……”
“刻苦?哪個當兵的不刻苦!”
趙匡胤粗暴地打斷他,聲音嘶啞。
“光是刻苦,能練出這等怪物?!”
“那陳穩定有古怪!鐵鴉軍那邊呢?”
“他們不是自詡洞察一切嗎?難道就沒什麼說法?!”
見趙匡胤主動提起鐵鴉軍,王彥升精神一振,連忙上前一步,低聲道。
“將軍,那邊剛傳來消息。”
“他們同意加大支持力度,除了之前承諾的情報和部分物資外。”
“還可提供三名深諳練兵之道的‘教習’,以及一套…他們稱之為‘淬火’的法子。”
“淬火?”
趙匡胤眉頭緊鎖,捕捉到這個詞背後不同尋常的意味。
“是!”
王彥升解釋道。
“並非打鐵那個淬火。據那使者言,乃是一種極高效,但也極為酷烈的訓戰之法。”
“旨在短時間內,通過超越極限的負荷、模擬真實戰場的血腥搏殺。”
“輔以其特製的、能快速恢複體力、提振精神的食補方子,將尋常士卒‘淬煉’成悍不畏死的精銳。隻是…”
“隻是什麼?”
趙匡胤追問,心跳卻不自覺地加快。
“隻是此法太過霸道,對士卒身心摧殘極大。”
“訓練過程傷亡難免,即便熬過來,心性也可能大變,變得…冷酷嗜殺,難以管束。”
“可謂是一把傷己傷人的雙刃劍。”
王彥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書房內陷入了死寂。
隻有燈花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趙匡胤背對著王彥升,望著牆上那幅簡陋的河北輿圖。
目光最終死死釘在標注著“洛川”的位置上。
代價巨大。
這是在透支士卒的性命和人性來換取力量。
與他一直以來信奉的“愛兵如子”、“結以恩義”的帶兵之道背道而馳。
可是…不用此法,他拿什麼去追趕陳穩?
拿什麼在這愈發激烈的競爭中立足?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陳穩一飛衝天,自己則淪為無人問津的配角?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趙匡胤緩緩轉過身,臉上所有的猶豫和掙紮都已褪去,隻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
“告訴那邊,教習和‘淬火’法,某都要了!”
“再向他們要五十副上好的鐵鎧,一百張強弓,箭簇五千!”
“告訴他們,這是某最後的耐心!”
“是!末將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