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巡察司衙門,地下審訊室。
空氣濕冷,混雜著血腥與草藥氣味。
牆壁油燈的火苗不安跳動,將人影扭曲投在石壁。
錢貴靜坐木椅,麵無表情。
他麵前,一個被鐵鏈鎖住雙手、渾身傷痕的男子垂著頭,氣息微弱。
這是數日前企圖向趙匡胤麾下隊正傳遞消息的暗樁。
連日審訊,他的同夥和上線已被陸續挖出。
但他本人,卻緊咬牙關,未吐露最關鍵的信息——與鐵鴉軍聯係的渠道,以及接下來可能的大規模滲透計劃。
一名審訊老手站在一旁,額角見汗,低聲道。
“司使,此人骨頭極硬,常規手段……效果不大。”
錢貴未語,隻是靜靜看著囚犯。
眼神平靜無波,既無憤怒,也無憐憫。
沉默在室內蔓延,隻有囚犯粗重喘息和火苗劈啪聲。
突然,錢貴起身,走到囚犯麵前。
他蹲下,目光與囚犯垂下的視線平齊。
“你不怕死。”
錢貴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鑽進囚犯耳中。
囚犯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顫,沒有回應。
“但你怕‘無意義’的死。”
錢貴繼續道,語氣平淡如陳述事實。
“鐵鴉軍給了你力量,給了你使命,讓你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是執行‘天命’的一員。”
“但你現在落在我手裡,像一條無人問津的野狗。”
“你的死,不會在‘清理計劃’中留下任何印記,也不會被你的‘主人’記住。”
“你,隻是一個失敗的,可以被隨時丟棄的……工具。”
囚犯猛地抬頭,渾濁眼中閃過一絲刺痛,嘶聲道。
“你……懂什麼……”
“我懂。”
錢貴打斷他,眼神依舊平靜。
“我懂你們那套‘維持節點’、‘修正軌跡’的鬼話。”
“但我更懂,被你們視作螻蟻、隨意清理的人,他們想活下去的意誌。”
他指了指頭頂。
“這澶州城,洛川三縣,無數你想清理掉的人,他們耕作,他們紡織,他們當兵吃糧,養家糊口。”
“他們隻想在這亂世,掙一條活路。”
“而你們,連同你們背後的主子,卻連這最基本的念想都要剝奪。”
“憑什麼?”
囚犯張嘴想反駁,喉嚨卻像被堵住。
錢貴不再看他,起身對審訊者吩咐。
“給他用‘斷魂散’。”
“劑量控製好,我要他保持清醒,感受‘煞氣’反噬。”
審訊者身體一凜。
“喏!”
聽到“斷魂散”和“煞氣反噬”,囚犯臉上首次露出真正恐懼。
那是比肉體折磨更可怕的東西,是根植於他們力量本源的詛咒。
很快,幽藍色粉末被強製灌入囚犯口中。
片刻後,囚犯開始劇烈抽搐,皮膚下如藍色蚯蚓蠕動,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眼耳口鼻滲出帶寒氣血絲。
“啊——!殺了我!殺了我!”
他瘋狂掙紮,鐵鏈嘩啦作響。
錢貴冷眼旁觀,直到囚犯意誌在痛苦中徹底崩潰。
“我說……我說……”
“城西……永豐糧棧……後院枯井……是……是新的聯絡點……”
“三日後……午時……會有一批‘貨’……從那裡轉運……”
“帶隊的是……是‘幽影’的副統領……”
得到信息,錢貴毫無停留,轉身離去。
身後慘嚎漸弱,歸於死寂。
……
兩個時辰後。
城西,永豐糧棧。
表麵一切如常,夥計搬運糧袋,算盤聲劈啪。
但在後院那口雜草半掩的枯井周圍,無形羅網已悄然撒下。
錢貴親自指揮。
數十名巡察司好手偽裝成力夫、行商,潛伏四周。
他們手中不是刀劍,而是強弓勁弩,甚至準備了浸油漁網和特製鉤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