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探索者號”於膠州灣破浪試航,將帝國的目光引向蔚藍深海之際;
一股來自極北之地的凜冽寒潮,正以前所未有的威勢,席卷而下。
其鋒芒所向,首當其衝的,便是大陳與契丹接壤的廣袤北疆。
這場雪,來得毫無征兆,也異常猛烈。
初時還是細密的雪粒,敲打在雄州城頭的磚石上,沙沙作響。
但不過半日,雪粒便化作了鵝毛般的雪片,鋪天蓋地,傾瀉而下。
風助雪勢,雪借風威。
凜冽的朔風如同無數把冰冷的刮刀,裹挾著密集的雪片,瘋狂地抽打著大地。
天地間,很快便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視線被壓縮到極致,數丈之外,便難以辨物。
氣溫驟降,嗬氣成冰。
“他娘的!這鬼天氣!”
雄州將軍府內,石墩看著窗外已成雪幕的天地,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他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臉上再無平日裡的悍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麵對自然偉力時的凝重。
“傳令!各軍寨、烽燧,即刻起進入最高警戒!”
“加派雙倍哨探,密切監視契丹動向!這等天氣,最易被敵人鑽了空子!”
“還有,立刻清點城中及各處軍寨的糧草、柴炭、藥材儲備!尤其是防凍的油脂和厚衣物!”
“得令!”副將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去安排。
命令很快下達,但石墩心中的不安並未減輕。
這場雪,太大了。
遠超往年同期,也遠超他記憶中北疆經曆過的任何一場初雪。
它帶來的威脅,不僅僅是軍事上的。
更致命的,是它對民生、對後勤、對整個北疆秩序的摧殘。
果然,壞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雄州附近幾個依托軍寨形成的小型邊市,傳來棚屋被大量積雪壓垮,商民受困的消息;
接著,通往南方的數條主要官道,因積雪過厚,以及某些路段突如其來的“雪崩”實為積雪滑坡),被迫中斷;
最糟糕的是,散布在北疆廣袤土地上的那些村落。
他們不像雄州這樣擁有堅固的城牆和充足的儲備。
當暴雪持續到第三天,依舊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時,第一份關於村落被大雪圍困、凍餓致死的急報,便送到了石墩的案頭。
“……柳樹屯,戶籍三十七,現存……不足二十……房屋坍塌大半,存糧儘毀……”
念著這份由遊騎冒死送回的簡報,石墩的手在微微顫抖。
那不僅僅是一串數字,那是他發誓要守護的邊民!
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筆墨亂跳。
“操!”
“不能再等了!”
“傳老子將令!雄州駐軍,除必要守城部隊外,其餘各部,以都為單位,攜帶鏟雪工具、禦寒物資、乾糧藥材,分赴各受災軍寨、邊市、村落!”
“首要任務是救人!疏通道路,轉移受困百姓至安全處所,分發物資!”
“動作要快!誰敢怠慢,軍法從事!”
軍令如山。
儘管外麵依舊是風雪肆虐,能見度極低。
但一隊隊頂風冒雪的士兵,還是在各級將官的率領下,毅然決然地開出了相對安全的雄州城,如同白色的洪流,衝向那片被冰雪覆蓋的死亡之地。
與此同時,八百裡加急的雪災警報,也以最快的速度,穿越被風雪阻隔的艱難路途,一路向著南方的汴梁皇城飛馳。
汴梁,東宮。
太子陳弘正伏案閱讀著趙老蔫派人送來的、關於“探索者號”後續改進方案的說明。
窗外,也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但與北疆相比,簡直如同溫柔的撫慰。
一名內侍匆匆而入,帶來了北疆雪災的緊急軍報,以及皇帝召他即刻前往紫宸殿的口諭。
陳弘的小臉瞬間變得嚴肅。
他放下手中的圖紙,立刻更衣,快步趕往紫宸殿。
殿內,氣氛凝重。
陳穩坐在禦案後,麵色沉靜,但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張誠、王茹等幾位核心重臣均已到場,顯然也是剛剛被緊急召來。
“都看看吧。”
陳穩將那份由石墩簽發的緊急軍報,遞給福全,由福全傳給眾臣閱覽。
“北疆百年未遇之暴雪,軍民困頓,道路斷絕,已現凍餒而死者。”
眾臣傳閱著軍報,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張誠首先開口,語氣沉重:
“陛下,當務之急,是調撥賑災物資,速速北上。”
“臣即刻核算太倉存糧、庫府布帛、以及藥材等項,擬出章程。”
“然……道路不通,物資如何運抵,乃是最大難題。”
王茹接著道:
“雪災之後,往往伴隨疫病。需太醫院即刻擬定防寒防疫方略,準備相關藥材,隨賑災隊伍一同北上,或提前發往北疆各州府。”
“吏部亦需行文北疆各州縣,嚴令地方官全力救災,安撫百姓,若有玩忽職守、克扣賑災物資者,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