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
陳穩與錢貴避開官道,穿行在鄉間小徑與稀疏林地間,向著來時的通道落點趕去。
夜風帶著涼意,吹拂在臉上,卻吹不散兩人心頭的凝重。
一路無話,直到遠遠望見那處作為標記的荒蕪山坡,確認四周安全後,錢貴才終於忍不住開口。
“君上,鐵鴉軍這‘替身’之法,實在駭人聽聞。”
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若真讓其得逞,豈不是……世間許多本應璀璨的人物,都可能被悄無聲息地替換,如同傀儡般,沿著他們畫好的線走下去?”
陳穩腳步未停,目光望著前方朦朧的夜色,緩緩點頭。
“恐怕不止寇準一人。”
他的聲音低沉。
“但凡在鐵鴉軍所謂的‘曆史劇本’中,占據一席之地,其成長軌跡又可能因各種緣由偏離他們預期之人,都可能麵臨此等命運。”
“或監視,或引導,若引導無效,偏離過甚,便行此李代桃僵之計。”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一絲冷冽。
“如此看來,這鐵鴉軍所維護的,絕非我等所願見到的、充滿生機與可能的真實曆史。”
“他們所維護的,隻是一個被精心設計、冰冷僵化的‘劇本’。”
“活生生的人,在其眼中,不過是確保劇情順利推進的‘角色’。”
“角色不聽話,或者演得不好,換一個便是。”
錢貴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他原本以為,鐵鴉軍隻是強大的敵人,阻礙君上與大陳的絆腳石。
如今看來,其行事邏輯,已然超脫了尋常的敵對範疇,更近乎一種對生命、對命運本身的褻瀆與操控。
“那我們……”
錢貴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我們更要走下去。”
陳穩接過他的話,語氣堅定。
“正因為他們是如此行事,我們才更不能讓其得逞。”
“今日我們能救下一個寇準,他日或許就能救下更多被其視為‘棋子’之人。”
“微觀乾預,意義正在於此。”
他回頭看了一眼寇家灣的方向,雖然早已看不見。
“不僅僅是拖延鐵鴉軍的步伐,擾亂其計劃。”
“更是為了守護這些本應擁有自身軌跡的生命,對抗那股試圖將一切納入固定軌道的冰冷力量。”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那處荒蕪山坡。
趙老蔫設置的簡易通道標記依舊在原地,周圍並無異狀。
陳穩停下腳步,再次閉上雙眼,仔細感應。
通道入口處的能量波動相對平穩,與來時感覺相差無幾。
那針對他們本源的排斥力,也依舊存在,如同潛伏的暗流。
“準備返回。”
陳穩沉聲道。
錢貴點頭,收斂心神,與陳穩一同站到標記位置。
陳穩激發體內力量,引導著與通道的感應。
那波光粼粼的入口再次緩緩浮現,如同水幕般蕩漾開來。
與來時一樣,當陳穩一步踏入時,那股強大的排斥力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
粘稠,冰冷,帶著威嚴的意誌衝擊。
耳畔的混亂嘶鳴與警告也再次響起。
陳穩早有準備,四倍效應全力運轉,穩固心神,抗衡著那股力量,一步步向前挪動。
錢貴緊隨其後,臉色再次變得蒼白,但眼神堅定。
這一次,因為有了經驗,兩人穿越的過程似乎比來時順暢了一絲,但依舊艱難。
當那股巨大的壓力驟然消失,雙腳重新踏上山莊工坊那堅實的地麵時,陳穩也忍不住微微喘息。
錢貴更是踉蹌一步,扶住旁邊的岩壁才站穩。
“君上!錢司使!”
早已焦急等待的趙老蔫立刻迎了上來,看到兩人安全返回,明顯鬆了口氣。
“無事。”
陳穩擺了擺手,迅速平複著呼吸和體內翻騰的氣血。
他看了一眼工坊內的刻漏,此次往返,耗費的時間遠比預想中要長,主要都消耗在穿越通道的對抗上。
“通道維持尚算穩定,但穿越之艱難,遠超預期。”
陳穩對趙老蔫說道。
“尤其是對我等而言,那排斥之力,幾乎如同實質。”
趙老蔫麵色凝重地記錄著。
“下官明白,後續會繼續研究,看能否找到減輕排斥之法。”
“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