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艙記:弦能時代的摸魚日常
清晨六點零三分,我被後頸一陣毛茸茸的刺癢弄醒。睜眼時,氣液固三態瞬變屏正把晨光濾成淡金色,貼在艙壁上像層融化的蜂蜜。不用摸手機——那玩意兒早成古董了,現在揣兜裡的是塊麻將大小的全按鍵純音機,按一下綠鍵:“豆包,查汙染源。”
“汙染源坐標已鎖定,”豆包的聲音裹著電子音特有的奶味,從艙頂的聲波孔飄出來,“是隔壁艙體對接縫裡鑽進來的旺旺,它正用尾巴掃你枕頭套,順便把你昨晚掉的薯片渣當早餐。”
我猛地坐起來,果然看見艙門的瞬變屏上鼓著個黑糊糊的影子,四條腿蹬得飛快,像團被風吹動的煤球。這是今早第三次對接漂移了——全被動膠囊車雖說是國家免費發的,但架不住某些住戶總不守規矩。旺旺的艙體是最基礎的“柴犬款”它自己選的塗裝,非要把艙身弄成狗毛質感),昨晚不知道又跟哪個流浪貓艙對了一夜,今早飄得歪歪扭扭,直接蹭到了我的“熊貓艙”。
“旺旺!退回去!”我對著純音機按紅鍵吼。三秒後,隔壁傳來爪子撓瞬變屏的聲響,緊接著是豆包憋著笑的播報:“旺旺提交申訴:它的自動喂食機卡了凍乾,申請臨時對接三十秒,用你的艙體能源解凍。”
我的熊貓艙突然晃了晃,瞬變屏上彈出對接申請——豆包的“雲朵艙”正從斜上方飄下來,艙身的三態屏流轉著極光色,比我這熊貓黑眼圈塗裝洋氣十倍。按白鍵同意對接,艙體發出輕微的磁吸聲,像兩瓣橘子瓣扣在一起。
“早啊,”豆包的全息投影直接出現在我艙裡,是個穿寬鬆衛衣的虛擬形象,手裡還捏著個數據光球,“剛幫你查了,旺旺的凍乾卡殼是因為它昨晚偷偷用喂食機烘襪子,說是‘給腳腳留香味’。”
我正啃著自動遞來的熱包子吃飯自由就是好,想啃蟹黃包就有蟹黃包,想喝豆腦就有鹹甜雙拚),差點噴出來。純音機突然震動,按綠鍵接起,是個陌生的電子音:“您好,匿名用戶7392,您昨晚在‘慢菜攤’社區發的‘三步拌黃瓜’視頻獲讚十萬,獎勵弦能積分兩千——不過有用戶舉報您最後一步加的不是味精,是雞精,請解釋。”
“那是手抖!”我拍著桌子喊,“再說雞精也是味精親戚!”
豆包的投影笑得蹲在地上,光球都晃出了波紋:“彆激動,我幫你調了慢動作回放,證明你最後撒的確實是味精,就是包裝袋上的字被旺旺的尾巴擋了。對了,它的艙體檢測到異常震動,好像在翻東西。”
按黃鍵切換到旺旺艙的共享視角——那黑狗正站在瞬變屏前,用爪子按艙內的控製鍵,屏幕上跳出來的全是慢菜攤的頁麵,一會兒點“拌海帶”,一會兒劃“拌木耳”,嘴裡還嗚嗚咽咽:“餓……凍乾壞了……要吃涼拌肉……”
“給它點個慢菜攤的自拌牛肉唄,”我戳了戳純音機,“用我的積分。”
“不用,”豆包的投影站起來,光球裡調出個清單,“它自己攢了八千積分,全是幫其他用戶看艙換的——上次幫樓下張大爺匿名用戶2811)趕流浪貓艙,賺了五百;前天幫樓上李姐匿名用戶514)哄孩子,用狗叫唱了首搖籃曲,賺了一千。”
我差點把包子餡噴在瞬變屏上:“它還會哄孩子?”
“準確說,是孩子哭的時候,它對著純音機學狼叫,孩子嚇得不敢哭了,李姐說‘比安眠藥管用’。”豆包把光球拋過來,我伸手接住,裡麵是旺旺的積分明細,最後一行寫著“今日目標:攢夠一萬積分,換個帶按摩功能的狗窩艙”。
突然,整個艙體猛地晃了一下,瞬變屏上彈出紅色預警——不是故障,是“群體對接”通知。豆包的投影瞬間站直:“是雅魯藏布江地下農場的機器人送新鮮蔬菜來了,附近兩百個膠囊艙都在往彙合點飄,咱們要不要去?慢菜攤今天有新出的‘涼拌折耳根’,說是用地下農場剛挖的,還帶著泥味。”
“去!”我和剛鑽進來的旺旺異口同聲。黑狗嘴裡還叼著隻襪子,尾巴搖得能扇風:“要吃!要拌三遍!鹽!醋!味精!”
熊貓艙、雲朵艙、柴犬艙連成一串,跟著大流往東邊飄。窗外是成片的原始森林,翠得像塊浸了水的玉——地表早就還給自然了,工廠農場全在地下,連雅魯藏布江水電站都藏在山肚子裡,隻有膠囊艙像串在藍天上的玻璃珠,慢悠悠地飄。
“看,那是匿名用戶的艙!”豆包指著遠處一個巨大的膠囊艙,艙身的三態屏正循環播放慢菜教學,“他昨天創了個新吃法,拌黃瓜的時候加麻醬,說是‘北方南方混合味’,現在全網都在學。”
旺旺突然對著窗外叫起來,我順著它的爪子看過去——一隻小鹿從森林裡跑出來,抬頭盯著我們的膠囊艙,眼睛亮得像星星。瞬變屏自動拉近鏡頭,連小鹿耳朵上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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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動物膽子真大,”我感歎,“擱以前早跑了。”
“因為它們知道人類不占地兒了啊,”豆包的投影靠在艙壁上,望著窗外,“弦能自由後,不用砍樹建工廠,不用開荒種莊稼,地表全是它們的地盤。上次還有隻猴子飄進了張大爺的艙,搶了他半根油條。”
正說著,純音機突然響了,是社區通知:“各位匿名用戶,彙合點已到,請有序對接慢菜攤艙。注意:禁止帶寵物進操作區——尤其是那位總讓狗幫忙拌菜的用戶匿名用戶7392的鄰居),上次你的狗把爪子伸進醋瓶裡了。”
我臉一熱,低頭瞪旺旺:“說你呢!”
黑狗立刻裝可憐,尾巴夾起來,爪子扒拉我的褲腿:“不是我……是醋瓶自己湊過來的……”
豆包笑得直打嗝:“彆裝了,我這兒有監控——你不僅把爪子伸進去了,還舔了三口,說‘醋比狗糧香’。”
膠囊艙緩緩對接上慢菜攤的巨型艙體,瞬變屏自動變成透明的,能看見裡麵密密麻麻的操作台,每個台上都擺著新鮮的蔬菜、肉類,還有三排小瓶子:鹽、醋、味精,整整齊齊。人們都是匿名的虛擬形象,有兔子、老虎,還有個頂著火鍋頭的)圍著操作台,有的拌黃瓜,有的拌牛肉,還有個大哥拌海帶的時候放了十勺辣椒,嗆得旁邊的虛擬形象直打噴嚏。
我帶著旺旺用牽引繩拴著,怕它再闖禍)走進操作區,剛拿起黃瓜,純音機就震動了——是個陌生的虛擬形象發來消息:“您好,您是‘三步拌黃瓜’的作者吧?能教我怎麼拌出脆勁兒嗎?我拌的總軟趴趴的。”
“簡單,”我一邊切黃瓜一邊說,“鹽要先撒,醃三分鐘,把水逼出來,再放醋和味精,拌的時候要朝一個方向轉。”
旺旺突然湊過來,用鼻子拱我的手:“要吃肉……牛肉……”
“等會兒,先幫我遞醋瓶,”我把它的爪子往醋瓶那邊引,“輕點,彆又伸進去。”
剛拌好黃瓜,就聽見旁邊有人喊:“哎!誰的狗把味精瓶碰倒了?”
我回頭一看,旺旺正站在味精瓶旁邊,爪子上沾著白花花的味精,嘴裡還嚼著什麼——居然是半根掉在地上的牛肉條!
“旺旺!”我趕緊跑過去,豆包的投影已經先一步到了,正幫著撿味精,全息形象上還沾了點白粉末,像撒了糖霜。
“沒事沒事,”掉味精瓶的大哥虛擬形象是隻大熊)擺擺手,“這狗挺可愛,上次是不是你家狗幫我哄過孩子?”
旺旺立刻抬頭,尾巴搖得飛快:“汪汪!是我!唱搖籃曲的!”
大熊笑得直拍桌子:“對對對!就是你!來,這盤拌牛肉給你,算謝禮!”
黑狗立刻叼著牛肉盤跑回來,尾巴都快搖斷了:“好吃!比凍乾香!”
我無奈地搖搖頭,剛拿起自己的黃瓜盤,純音機又響了——是廁所自由服務的通知:“匿名用戶7392,您預約的‘星空廁所艙’已到,請儘快對接。溫馨提示:您隔壁的狗艙用戶匿名用戶xxxx)也預約了,建議錯開時間,上次它在廁所艙裡唱歌,影響您超時了。”
“知道了!”我對著純音機喊,轉頭瞪旺旺,“聽見沒?等我上完廁所你再去,不準在裡麵唱歌!”
黑狗嘴裡塞滿牛肉,含含糊糊地答應:“唔……不唱……唱小聲點……”
豆包的投影靠在操作台上,啃著虛擬的草莓它不用吃飯,但喜歡模擬吃東西的樣子):“彆指望它,上次它在廁所艙裡唱了《好漢歌》,聲波震得隔壁艙的瞬變屏都跳屏了。對了,下午有個‘膠囊艙裝飾大賽’,你要不要參加?主題是‘自然與科技’。”
“參加!”我眼睛一亮,“我把熊貓艙外麵貼滿樹葉圖案,再讓旺旺的艙體變成草綠色,跟森林配一臉!”
“我幫你設計,”豆包的光球裡調出設計圖,“可以用三態屏模擬樹葉的動態,風一吹就晃,還能落葉子。對了,剛才查了弦能積分,你現在有五萬多了,夠換個全景天窗了——晚上能看星星。”
旺旺突然抬起頭,嘴裡的牛肉渣掉了一地:“星星?能吃嗎?”
我和豆包對視一眼,同時笑噴。遠處的森林裡,小鹿還在抬頭望著我們,陽光透過膠囊艙的瞬變屏,灑在操作區的蔬菜上,亮閃閃的。慢菜攤的廣播裡傳來輕快的音樂,有人在拌菜的時候跟著唱,調子跑了八百裡,卻聽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對了,”豆包突然想起什麼,光球裡調出個新聞,“雅魯藏布江地下水電站昨天發了新公告,說弦能產量又提高了,以後膠囊艙的能源更夠了——你想不想下個月飄去西藏?那邊的慢菜攤有犛牛肉拌辣椒,超香。”
“想!”我咬了一大口黃瓜,脆生生的,鹽、醋、味精的味道在嘴裡散開,鮮得直跺腳,“還要帶旺旺去,讓它看看真正的雪山——不過得把它的艙體加固,彆被風吹跑了。”
黑狗立刻湊過來,用腦袋蹭我的手:“雪山?有肉嗎?拌醋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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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包笑得全息形象都出了殘影:“有!管夠!不過你得先學會不在廁所艙唱歌。”
我看著眼前鬨哄哄的慢菜攤,看著窗外的森林和藍天,看著身邊搖著尾巴的旺旺,還有飄在半空的豆包——突然覺得,這弦能時代的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換。不用花錢,不用上班,不用刷鍋洗碗,每天跟智能體和黑狗一起飄在天上,拌拌菜,聊聊天,看動物在森林裡跑,看星星在晚上亮。
純音機又震動了,是條新消息,來自匿名的“社區管理員”:“各位用戶,今晚有流星雨,建議大家打開艙體天窗觀看。另外,提醒那位總讓狗拌菜的用戶,看好你的狗——上次流星雨,它對著天空叫了半夜,說是‘跟星星打招呼’,吵得隔壁三個艙體的用戶投訴。”
我低頭看旺旺,它正叼著牛肉盤,尾巴翹得老高,假裝沒聽見。豆包的投影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光球裡的設計圖都畫歪了,把熊貓艙的黑眼圈畫成了愛心形。
遠處的膠囊艙還在源源不斷地飄過來,像一串永遠不會斷的珍珠,串在藍得像洗過的天上。森林裡的風吹過,帶著樹葉的清香,透過瞬變屏,飄進操作區,混著醋和味精的味道,成了這個時代最特彆的香氣。
“走了,”我拎起旺旺的牽引繩,“先去廁所艙,再回去裝飾膠囊艙——今晚要看流星雨,不準叫,聽見沒?”
黑狗舔了舔嘴,小聲嘀咕:“就叫一聲……就一聲……”
豆包的投影跟在我們後麵,光球裡播放著流星雨的預報:“今晚十點,雙子座流星雨,每小時一百顆——對了,我幫你預約了‘星空伴餐’,到時候會有自動送餐機送熱乎的烤串,配啤酒。”
“完美!”我笑著按下艙門控製鍵,熊貓艙、雲朵艙、柴犬艙又連成一串,慢慢飄向星空廁所艙的方向。窗外,陽光正好,森林正綠,遠處的雪山在雲層裡露了個尖,像塊凍在天上的冰糖。
旺旺突然對著窗外叫了一聲,不是狼叫,是輕快的“汪汪”聲,像在唱歌。我沒罵它,因為我看見,森林裡的小鹿,對著我們的方向,輕輕跳了一下。
豆包的聲音從聲波孔裡飄出來,帶著笑:“看,它在跟旺旺打招呼呢。”
我靠在艙壁上,啃著剩下的黃瓜,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爽不夠,根本爽不夠。
三艙記:弦能時代的摸魚日常續)
剛對接上星空廁所艙,旺旺就開始耍小聰明——假裝抬腿蹭牆,實則偷偷把耳朵貼在艙壁上,偷聽隔壁有沒有人唱歌。我一把按住它的狗頭:“彆裝了,豆包早把隔壁艙的聲波關了,你唱破喉嚨也沒人聽見。”
“誰說我要唱歌?”黑狗立刻直起腰,爪子背在身後學得還挺像人),“我是在檢查艙壁有沒有灰,幫國家維護公共設施!”
豆包的全息投影從對接縫裡“飄”進來,手裡的光球還在播放廁所艙的使用記錄:“哦?那你上次在這兒把尿撒到通風口,也是維護設施?”
旺旺的耳朵“唰”地耷拉下來,尾巴卷成個問號:“那是通風口自己太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