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夜,比西廂房冷上十倍。潮濕的黴味混著稻草的澀氣,鑽進陸清沅的口鼻,讓她本就虛弱的身子愈發沉重。手腕被麻繩勒出了紅痕,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膚生疼,可這些都比不上心口的寒意——她好像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聲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鈍重而絕望。
她不知道顧昀川怎麼樣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還在耳邊回響,他慘白的臉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是柳如眉,一定是她在點心裡動了手腳,卻要嫁禍給自己。可誰會信呢?婆母不會,那些看著她被綁進來的仆婦不會,連……連昀川,或許也在半信半疑吧。
天快亮時,她終於抵不住寒意和疲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裡回到了未嫁時的陸家,庭院裡的玉蘭開得正好,她坐在花樹下看書,顧昀川隔著矮牆遞過來一串糖葫蘆,笑得眉眼彎彎:“清沅,等我金榜題名,就用八抬大轎娶你。”她伸手去接,卻什麼都抓不住,眼前的景象突然變成柴房的黑暗,他的聲音也變成了婆母的怒罵:“毒婦!你害死我兒了!”
“啊!”陸清沅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單薄的中衣。窗外已泛起魚肚白,柴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逆光中站著一個身影,是王氏身邊的張嬤嬤。
“哼,還沒死呢?”張嬤嬤的聲音像淬了冰,手裡端著一個破碗,重重放在地上,“夫人仁慈,還肯給你口飯吃,彆不知好歹。”
碗裡是半碗冷掉的糙米飯,上麵飄著幾根發黃的菜葉,看著就讓人反胃。陸清沅胃裡一陣翻騰,卻強忍著沒作聲。她知道,現在不能倒下,她要活著,要等顧昀川醒過來,要告訴他真相。
“我夫君……他怎麼樣了?”她啞著嗓子問,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張嬤嬤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撇出一抹嘲諷:“還想著姑爺?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夫人第一個就饒不了你!不過啊,有柳小姐在跟前伺候著,姑爺定能逢凶化吉。”她說完,扭著身子走了,門再次被鎖上,將陸清沅重新丟回黑暗。
柳如眉在伺候他……陸清沅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是啊,她這個“下毒的罪婦”被關在柴房,自然該由“善良懂事”的柳小姐去照顧他。她甚至能想象出柳如眉在他床邊噓寒問暖的樣子,而他,或許會因為病中的脆弱,對柳如眉多幾分依賴吧。
接下來的兩日,陸清沅被關在柴房裡,沒人再來問過她一句話。送來的飯菜一天比一天差,有時甚至隻是一碗冷掉的米湯。她的身子本就沒好利索,如今更是虛弱不堪,咳嗽又犯了,每咳一次,都牽扯著胸口生疼。
她開始害怕,怕顧昀川再也醒不過來,怕自己永遠被困在這裡,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夜裡,她抱著膝蓋坐在地上,聽著外麵的風聲,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昀川……昀川……”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像一場無人知曉的禱告。
第三日午後,柴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這次進來的不是張嬤嬤,而是顧昀川身邊的小廝,小祿子。他眼圈紅紅的,看到陸清沅形容枯槁的樣子,眼圈更紅了。
“少奶奶……”小祿子哽咽著,“姑爺他……他醒了。”
陸清沅猛地抬起頭,眼裡瞬間迸發出一絲光亮,像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醒了?他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姑爺好多了,就是還很虛弱。”小祿子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塞到陸清沅手裡,“這是姑爺讓我偷偷給您帶來的,他說……他說讓您再忍忍,他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
油紙包裡是兩個溫熱的饅頭,還有一小塊醬肉。陸清沅捏著溫熱的饅頭,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醒了,他還記得她,他沒有完全相信那些話!
“他……他有沒有說彆的?”她顫抖著問,聲音裡帶著一絲期盼。
小祿子低下頭,聲音有些猶豫:“姑爺……姑爺讓您彆擔心,他會查清楚點心的事。隻是……夫人守在跟前,他暫時沒法來看您。還有……柳小姐也一直在……”
陸清沅的心沉了沉,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我知道了,你告訴姑爺,我等他,我相信他。”
小祿子點點頭,又塞給她一小包藥:“這是姑爺讓大夫開的治咳嗽的藥,您趕緊吃了吧。我得走了,被夫人發現就糟了。”他說完,匆匆離開了。
陸清沅看著手裡的饅頭和藥,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她就知道,他不會放棄她的。她就著冷掉的米湯,把藥吃了下去,又慢慢啃著饅頭,仿佛有了活下去的力氣。
可她沒等來顧昀川的解救,卻等來了更可怕的事情。
傍晚時分,柴房的門被撞開,王氏帶著幾個仆婦衝了進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陸清沅!你這個毒婦!你還敢裝無辜!”王氏手裡拿著一件染血的素衣,狠狠砸在陸清沅臉上,“你自己看看!這是從你箱子裡搜出來的!你竟敢藏著帶血的衣服,是不是早就想害死昀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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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沅被砸得偏過頭,看著那件染血的素衣,愣住了。那是她的衣服沒錯,可她從未見過上麵有血!這是栽贓!是柳如眉!一定是她趁自己被關起來,偷偷放進她箱子裡的!
“不是我的!這不是我的!”陸清沅掙紮著想要辯解,卻被兩個仆婦死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