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床腳,暖烘烘的,卻照不進她心裡的寒意。
她摸了摸腰側的繃帶,厚厚的,像裹著塊冰。那裡曾經有一個健康的腎,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現在,它在另一個人身上,維持著那個偷走她人生的人的生命。
護士進來換藥時,說:“你妹妹手術很成功,已經醒了,她家人在那邊陪著呢。”
“嗯。”林微言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像歎息。
“你家人呢?怎麼沒人來照顧你?”護士有些詫異。
“他們忙。”
護士歎了口氣,沒再多問,隻是給她換完藥,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
林微言看著天花板,突然覺得很可笑。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忍受著術後的劇痛,而那個受益者,正被全家捧在手心裡嗬護。這就是她用一個腎換來的“兩清”?
術後第三天,張梅來了一趟。手裡拎著個果籃,放下就走,連句客套話都沒說,臨走前還瞥了一眼床頭櫃上沒動過的飯菜,撇著嘴說:“醫院的飯就是不行,回頭讓你爸給你帶點好的。”
轉身就進了隔壁林雪的病房,裡麵很快傳來她誇張的笑聲:“小雪真厲害,剛做完手術就有胃口了……”
林微言閉上眼,把臉埋進枕頭裡。疼,到處都疼,腰側的傷口在疼,心裡的傷口更疼。
林建國倒是每天都來,送點吃的,坐一會兒就走。他很少說話,隻是看著她,眼神複雜。有一次,他欲言又止地說:“小雪男朋友……想給你點補償,你看……”
“不用。”林微言打斷他,“我不是賣腎。”
“我知道,我知道……”他搓著手,顯得有些尷尬,“就是……一點心意。”
“我的心意,你們早就欠著了。”
林建國的臉瞬間漲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灰溜溜地走了。
術後第七天,林微言可以下床了。她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到林雪的病房門口。門沒關嚴,她看到林雪靠在床頭,正對著鏡子試戴一條新項鏈,張梅在旁邊給她削蘋果,林建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畫麵裡正在播放喜劇片,他笑得前仰後合。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仿佛她這個躺在隔壁、剛失去一個腎的人,根本不存在。
林微言慢慢退回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廊裡的風很大,吹得她頭暈目眩。她扶著牆壁,看著窗外的天空,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一個用健康和尊嚴,成全彆人幸福的笑話。
出院那天,林建國來接她。他想幫她拎行李,被她躲開了。
“我給你租了個房子,離醫院近,方便複查。”他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找地方。”林微言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距離。
“微微……”
“我們說好的。”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兩清了。”
林建國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從口袋裡掏出個信封,塞到她手裡:“這是……小雪男朋友的一點心意,你拿著,買點營養品。”
林微言打開信封,裡麵是一遝現金,很厚。她把信封還給他:“我說了,我不是賣腎。”
“你拿著吧,不然……不然我心裡不安。”他把信封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走,腳步踉蹌,像是在逃跑。
林微言站在原地,手裡攥著那個厚厚的信封,像攥著塊烙鐵。陽光刺眼,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她沒有去林建國租的房子,也沒有回原來的出租屋。她買了張去往劉嬸所在城市的火車票,拖著簡單的行李,登上了火車。
車窗外,城市的輪廓漸漸遠去。林微言摸了摸腰側的傷口,那裡還在隱隱作痛。她知道,這道傷疤會永遠留在那裡,像一個醜陋的印記,提醒著她曾經的愚蠢和軟弱。
她拿出手機,拉黑了林建國和張梅的所有聯係方式。然後,她刪掉了手機裡所有的照片,包括媽媽和奶奶的那張。
她想,或許這樣,就能徹底告彆過去了。
可心臟的位置,卻像是也被剜掉了一塊,空落落的,冷風直往裡麵灌。
火車哐當哐當向前行駛,載著她和她那個隻剩下一個腎的身體,駛向一個未知的未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隻知道,那個曾經渴望著春天的林微言,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隻是一個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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