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大公子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藏青色茶杯,淡淡的開口道。
“陳易的徒弟?”
“你今日前來,是為你老師求情的吧。”
“是,但不止於此。”
蘇墨不卑不亢,迎著他的目光,繼續說道。
“學生不僅要救老師,更是要救丁家一把。”
“嗬。”
一聲輕笑,從丁家大公子的口中哼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陳易科舉舞弊,人證物證俱在,已被押往府城。”
“此乃他咎由自取,是他自尋死路,與我丁家何乾?”
好一個與我丁家何乾。
見此,蘇墨心中一寒,為恩師感到不值。
陳山長為報答丁家當年的恩情,為其在清河縣經營書院。
如今大禍臨頭,丁家竟是第一個站出來,要將他這顆棋子棄掉自保。
他麵色不動,暗暗壓下心中的不滿。
“大公子,學生給您打個比方。”
“哦?”
丁家大公子又端起了茶杯,漫不經心的隨口應道。
“世家大族,好比一座高樓。”
蘇墨的聲音在廳堂裡響起。
“青磚黛瓦,雕梁畫棟,就是這高樓的臉麵。”
“而那深埋地底的地基,與撐起屋簷的梁柱,就是高樓的根本。”
“我恩師陳易,以及清河縣眾多仰仗丁家,為丁家效力的夫子與學子,便是撐起丁家這座書香門第高樓的梁柱。”
“如今高樓微晃,主人家若不想著查清根源、扶正樓體。”
“反而為了保全表麵的臉麵,急著將這些撐起屋頂的梁柱給拆掉……”
蘇墨抬起頭,直視著他道。
“高樓看著是完好了,可內裡已經空了。再來一陣微風,怕是就要塌了。”
聞言,丁家大公子挑了挑眉,似乎被這番話勾起了一絲興趣。
他又放下茶杯,反駁道。
“你也就說得好聽,若是梁柱自己朽壞了,生了蟲,自然要拆掉。”
“拆了,換根新的便是。何至於塌?”
“梁柱朽壞,若不查清源頭,是木料本就不精,還是地基滋生了蟲蟻?”
蘇墨立刻回應,寸步不讓。
“若隻盲目更換,底下的地基早被蟲蛀空了,換上再好的新梁柱,也立不牢靠。”
“況且,旁人見丁家如此輕易便棄了舊梁柱,誰還敢再來當這根新梁柱?”
“日後,丁家再想招攬好的夫子、學生,怕是難如登天了。”
說到這裡,他又上前一步,朗聲道。
“學生以為,當務之急是查清舞弊的真正源頭,而非丟車保帥。”
“到底是為求自保陷入慢性死亡,還是主動清掉那些真正的蛀蟲,穩固地基,全憑大公子定奪。”
說罷,蘇墨低聲輕吟道。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啪。”
一聲輕響,丁家大公子品茶的動作停下了。
他緩緩放下那盞藏青色的茶杯,神色從最初的漫不經心,終於變得鄭重起來。
“你叫蘇墨?”
丁家大公子忽然用溫和的語氣問道。
“是。”
“你讀過多少書了?”
“回大公子,四書已通讀,正在學寫文章,擇本經。”
蘇墨拱一拱手,一一應答。
“以你的才智,倒真是可惜了。”
丁家大公子忽然一笑,他站起身,走到蘇墨麵前,拋出了橄欖枝。
“陳易那邊怕是難了,不如,你來我丁家族學讀書如何?我可免你所有的費用。”
蘇墨略微詫異,隨後婉拒道。
“謝過大公子的美意,但學生早已答應恩師,日後要考清河書院,不敢食言。”
他的心中跟明鏡似的。
丁家族學現在就是個大坑,蘇文已經跳了進去,能不能出來尚且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