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2日清晨7點30分，新元市的晨光帶著初春的微涼，透過oft公寓亞麻色窗簾的縫隙，像細碎的金箔般灑落在江心怡的臉頰上。她睫毛顫了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意識還停留在昨夜與林宇聊到深夜的溫馨裡。習慣性地往身側一摸，指尖觸到的卻是一片微涼的床單，空無一人。
“林宇？”她輕喚一聲，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鼻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坐起身，身上的真絲睡裙滑落肩頭。空氣中縈繞著一股溫潤的香氣，不是香水的濃鬱，而是米粥混合著肉香的誘人味道，順著旋轉樓梯的縫隙緩緩飄上來，勾得人食欲大開。
江心怡披上月白色的棉質睡袍，腰間隨意係了個結，趿拉著毛茸茸的拖鞋，腳步輕緩地走下樓。開放式廚房的方向亮著暖黃的燈光，林宇的背影映入眼簾——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灰色家居褲，係著那條她去年送的深藍色條紋圍裙，圍裙的帶子在背後打了個工整的蝴蝶結。他正微微低著頭，左手扶著鍋沿，右手拿著長柄勺，小心翼翼地將鍋裡熬得濃稠的粥盛進兩個白瓷碗裡，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嗬護什麼珍寶。
餐桌上已經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碟切得均勻的榨菜絲，色澤鮮亮；兩個小巧的玉米窩頭冒著熱氣，表皮泛著自然的金黃；還有兩隻剝好的水煮蛋，蛋白光滑，被細心地擺成了對稱的模樣。晨光透過廚房的玻璃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鍍了層柔和的金邊，連他微微蹙起的眉頭都顯得格外溫柔——那是在專注做一件事時才會有的神情。
“你醒啦？正好，吃飯。”林宇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臉上漾開一個溫暖的笑容，眼底的笑意比晨光還要明亮。他將最後一勺粥盛好，端起碗走到餐桌旁，順手拉了拉椅子，“快坐下，粥的溫度剛好入口。”
江心怡走到餐桌旁，目光在這簡單卻充滿煙火氣的早餐上流連，眼眶忽然微微發熱。這些年她一個人住，早餐不是在外麵隨便對付，就是啃麵包喝牛奶，從未有人這樣細心地為她準備過一頓家常早餐。心裡像是被溫水浸泡著，軟乎乎的，滿滿都是“家”的暖流。她吸了吸鼻子，抬手輕輕按了按眼角，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又藏著滿滿的心疼：“你早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準備這麼豐盛的早點，得幾點起來啊？”
林宇把粥碗放在她麵前，碗沿還帶著溫熱的觸感。他在她對麵坐下，拿起一個窩頭遞過去，笑著解釋：“我也沒比你早起多久，也就七點出頭。粥是昨晚就用電飯煲的預約功能燉上的瑤柱瘦肉粥，瘦肉是提前醃好入味的，瑤柱泡了三個小時，今早起來就是把切好的青菜碎放進去再滾兩分鐘，一點不費事。”他指了指旁邊的櫥櫃，語氣裡帶著點無奈的笑意，“倒是昨晚上收拾廚房嚇我一跳，你這櫃子裡各種鍋具、小家電塞得滿滿當當，空氣炸鍋、麵包機、養生壺，好多連包裝都沒拆過，看來在我去榮城之前，得好好給你露幾手，不然這些好東西都浪費了。”
江心怡吐了吐舌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粥底熬得綿密軟糯，幾乎不用咀嚼就滑入喉嚨，瑤柱的鮮甜和瘦肉的醇香完美融合，青菜碎的清爽又中和了肉的厚重，口感層次豐富卻不油膩。比外麵餐廳動輒幾十塊的海鮮粥更讓人熨帖，因為這粥裡藏著的是實打實的用心。她滿足地眯起眼睛，像隻吃到美食的小貓，連聲道：“好吃，太好吃了。”
一碗粥下肚，胃裡暖暖的，江心怡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了些。她看著林宇，眼神黯淡了幾分，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語氣輕輕的：“可是……萬一我習慣了你做的飯的味道，等你去了榮城，我豈不是要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到了？想想就覺得日子好難熬。”她說著，嘴角微微向下撇，眼底藏著掩飾不住的離愁。
林宇看著她這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心裡一軟，放下手中的勺子，伸手越過餐桌，輕輕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微涼，指尖纖細，被他溫熱的手掌包裹著，漸漸暖了起來。“沒事，榮城離新元又不算遠，高鐵也就兩個小時車程，周末就能來回。”他溫聲安慰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要是想我了，周末就買張票過來看我，我帶你去吃榮城的特色小吃，或者等我放假就立刻回來，給你做一桌子你愛吃的菜，保證不讓你餓著。”
江心怡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她點了點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將心底的離愁暫且壓下，語氣帶著點小任性的約定：“嗯，說好了啊，不能反悔。”
“絕不反悔。”林宇笑著點頭。
吃完早餐，江心怡收拾碗筷，林宇則去房間換衣服準備上班。按照慣例，依舊是江心怡開車，兩人一同前往公司。新元市的早高峰車流依舊繁忙，跨河大橋上排起了長長的車隊，但今天的路況卻格外順暢，沒有以往的擁堵。車子沿著河岸行駛，河麵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晨霧，遠處的老街區輪廓朦朧，青磚灰瓦間偶爾露出幾枝抽芽的柳枝，透著初春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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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雲錦公館那邊現在怎麼處理的？”林宇忽然想起一件事，側頭看向握著方向盤的江心怡，“年前咱們不是還采購了不少年貨和食材放在冰箱裡嗎？後來出了黑桃組織的事咱們著急忙慌的去中京了，從南島回來又出了胡彩琴的事，這一直也沒顧得上管。”
江心怡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裡帶著些惋惜：“彆提了，當時被胡彩琴那事一鬨，緊接著就去了派出所做筆錄，後來又直接住了酒店，把這茬給徹底忘記了。昨天我讓家政阿姨去打掃衛生，順便把冰箱裡的臘肉取出來，結果一打開冰箱，裡麵好多新鮮蔬菜水果都爛掉了，發出一股酸味，隻能全部扔掉。”她頓了頓，語氣又緩和了些，“好在伯母寄過來的那些臘肉、臘腸都放在冷凍層，密封得好，完好無損。我已經讓家政阿姨今天用同城快遞寄到咱們現在住的地方，晚上回家應該就能收到了。”
林宇鬆了口氣，母親親手做的臘味是家鄉獨有的味道，承載著家人的牽掛，沒浪費就好。他又想起雲錦公館的物業問題，繼續問道：“那物業的事情呢？有進展了嗎？張明禹他們失蹤後，小區的安保和保潔都沒人管了吧？”
“業主群裡這兩天都炸鍋了。”江心怡語氣帶著些無奈，腳下輕輕踩了踩刹車，避開前方橫穿馬路的行人，“大家正在搞聯合簽名接龍，想選出三個業主代表，去和明翰物業現在的負責人談判。畢竟每年那麼高的物業費交著，大多數業主並不關心張明禹他們到底是物業公司的正式員工還是掛靠的承包隊，大家隻關心服務能不能有人繼續接手，而且品質不能掉，最好還能有所提升。”
林宇聞言搖了搖頭，結合在王建斌和保安大叔那裡了解到的物業亂象，客觀地分析道：“想要在現有基礎上提升服務品質，恐怕很難。明翰物業之前的管理就很混亂，不然也不可能讓張明禹他們掛靠，然後張明禹他們又卷款失蹤，業主和物業之間的信任已經破裂了。信任重建需要時間，就算有新的接管方接手，也需要一段時間磨合，能維持住原來的服務水平就不錯了。”他頓了頓，忽然想起雲錦公館的房子，又問道：“對了，姨父那邊除了留給咱們的那些投資心得筆記，還有沒有交代什麼重要的簿冊、文件需要特彆保管的？畢竟那房子裡還有不少他的東西。”
江心怡肯定地搖了搖頭，眼神認真：“沒有，我特意問過姨父。他說重要的就是那些筆記，都是他多年的經驗總結，其他的都是在這邊買的普通家當，讓我們隨意處理就好，不用太費心。”
說話間，車子已經駛入了天璽中心的地下車庫。車庫裡燈光明亮，車位排列整齊，偶爾有車輛進出，發出輕微的引擎聲。兩人下車後走向電梯，等電梯的時候，江心怡隨手刷了刷手機，忽然恍然大悟道：“我說今天路上怎麼感覺格外好開，也沒平時那麼堵，原來是今天有大領導來新元視察，市區部分路段臨時交通管製了，我們正好趕上管製剛結束、車流還沒完全湧上來的空檔，真是太幸運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兩人走了進去。電梯裡鋪著深色的地毯，隔絕了腳步聲，鏡麵牆壁映出兩人的身影。林宇看著電梯麵板上跳動的數字，心裡默默盤算著上午的計劃：研究榮城項目的可行性報告，梳理談判的核心訴求，尤其是薪資和業績考核的條款，還要再核對一遍相關的法律依據，確保談判時能占據主動。
到了公司，林宇徑直走向自己的工位。由於他調任榮城項目負責人已成定局，加上他現在已是主管級彆，擁有相對獨立的辦公區域，部門經理李保國似乎打定主意對他采取“無視”策略，既不安排新的工作任務，也沒有找他談話了解情況。林宇自然也樂得清靜，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專心研究榮城項目的資料，構思談判策略。
部門的其他同事與他本就不算熟悉，加上他即將外調，今後工作上幾乎沒有交集，大家對他也就隻是點頭之交。偶爾有人路過他的工位，會投來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但都隻是匆匆一瞥，沒有過多停留。林宇對此毫不在意，打開電腦，調出榮城文旅項目的相關文件，專注地看了起來。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時不時在紙上標注重點，眉頭微蹙，神情專注而認真。
忙了不知道多久，林宇感覺喉嚨有些乾澀，一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伸了個懶腰，然後起身走向茶水間打水。茶水間裡彌漫著咖啡和茶葉混合的香氣，幾個其他部門的員工正在低聲交談。林宇拿起自己的水杯，剛接滿熱水，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保潔員王姐。
三個多月沒見，王姐憔悴了不少。她穿著洗得有些褪色的藍色保潔服，袖口磨起了毛邊，頭發用一根簡單的皮筋紮在腦後，幾縷灰白的碎發垂在臉頰旁。她的眼窩深陷，眼下的烏青很重，像是多日沒有睡好，眉宇間鎖著化不開的愁緒，連往日裡總是帶著笑意的嘴角，此刻也緊緊抿著，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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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和王姐並不算熟，隻是之前有一次看到她被行政部的陸婷婷刁難，林宇仗義執言幫她解了圍，之後兩人偶爾在茶水間遇到，會點頭打個招呼。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林宇本想接過水杯，點頭打過招呼就離開。沒想到王姐看到他，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快步迎了上來，伸手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手粗糙而乾澀，布滿了細小的裂口，指甲縫裡還殘留著些許清潔劑的痕跡。“小林，”王姐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懇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能不能……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幫我出出主意？我實在是沒辦法了，身邊也沒人能給我拿個主意。”
林宇看著她焦急無助的樣子，心裡一軟。王姐的年紀和他母親差不多，都是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此刻那無助的眼神讓他想起了遠在家鄉的母親。他看了看茶水間裡還有其他同事，便低聲道：“王姐，您彆客氣。我現在還在上班，不太方便長談，您長話短說，我聽著。”
王姐連忙點頭，鬆開拉著他胳膊的手，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湊近林宇，聲音壓得更低了：“是我兒子的事。他跟你差不多時間畢業工作的，但他沒你那麼有本事，不是什麼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的是物業管理專業，一畢業就應聘進了一家物業公司。”她頓了頓，眼神裡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被愁緒取代，“剛開始乾得好好的，公司說試用期三個月，轉正後月薪四千五，還交五險一金，他挺開心的，每天都念叨著要好好乾。誰知道從年前放假開始，那家公司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臘月二十那天，他去公司領工資，發現辦公點的門是鎖著的，給領導打電話沒人接，微信也被拉黑了。”王姐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原本每個月15號發工資，1月份的工資沒發，過年的年終獎也泡湯了，這都快一個月了，一分錢沒見到！我兒子天天去公司門口守著，都沒見到人。後來他好不容易查到了公司總部的電話，打過去問，那邊的人態度特彆差，說什麼‘分公司是獨立核算、自負盈虧’，還說他們隻是掛靠關係，我兒子所在的項目部的事，總部管不著，也跟他們沒關係！”
王姐說著，眼圈紅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語氣裡滿是憤怒和委屈：“小林，你說說，他們乾的這是人事兒嗎？我兒子辛辛苦苦乾了三個多月，每天早出晚歸，現在一分錢工資拿不到，公司還耍賴皮，這不是坑人嗎！我們家條件不好，就指望他上班能掙點錢補貼家用，現在出了這事兒，他天天在家愁得睡不著覺，我看著心裡也難受。”
林宇聽著這熟悉的操作模式，心中一動。明翰物業在雲錦公館的項目部也是掛靠模式，張明禹卷款失蹤後，總部也是推諉責任。他試探著問道：“王姐，您兒子入職的這家物業公司，不會是‘明翰物業’吧？”
“對對對！就是明翰物業！”王姐頓時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像是沒想到林宇也知道這家公司，“小林，你也知道這家公司？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宇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點了點頭：“嗯，我一個朋友正好住在他們服務的小區，就是雲錦公館。之前小區的物業負責人也卷款失蹤了，現在業主們也在維權。而且巧的是，那個小區的業主們現在也正在聯合起來，準備派代表去找明翰物業談判，討個說法。”
王姐一聽，眼睛裡瞬間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她緊緊抓住林宇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真的？那……那要是談不了，或者談崩了呢？他們總部也不管，我們這些打工的，還有那些業主，該怎麼辦啊？我兒子去谘詢過勞動仲裁，人家說需要提供勞動合同、工資條這些證據，可他當時隻簽了一份勞動合同，還被公司收走了，工資條也沒給過，現在手裡什麼證據都沒有。”
林宇看著王姐充滿期盼又帶著惶恐的眼神，想起了雲錦公館那些憤怒的業主，想起了江心怡提到的業主聯合維權，更想起了明翰物業這種無良公司推諉責任的嘴臉。他的目光漸漸沉靜下來，眼神裡透著一種冰冷的篤定。他輕輕拍了拍王姐的手背，語氣沉穩而有力，一字一句地說道：
“王姐，您彆擔心。根據《勞動合同法》第三十八條規定，用人單位未及時足額支付勞動報酬，勞動者可以單方解除勞動合同，並要求支付經濟補償。”他頓了頓，詳細解釋道，“而且分公司‘獨立核算、自負盈虧’不能成為免責理由，如果分公司沒有獨立法人資格，其民事責任由總公司承擔。您兒子可以收集工牌、考勤記錄、工作群聊天記錄等作為勞動關係的證據，向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要求明翰物業總部支付拖欠的工資和經濟補償。”
“如果他們繼續這樣不負責任，甚至拒絕執行仲裁結果，”林宇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投入水中的冰，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根據《拖欠農民工工資失信聯合懲戒對象名單管理暫行辦法》，如果拖欠工資數額較大，或者引發群體性事件，用人單位及其負責人會被列入失信聯合懲戒名單，影響其招投標、融資等經營活動。”
他看著王姐，眼神堅定：“他們會後悔的。”
這句話如同定心丸，王姐看著林宇沉穩而堅定的眼神，心中的焦慮和無助漸漸消散，莫名地感到了一絲心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裡含著淚水，卻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謝謝你，小林，太謝謝你了！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有底了。我這就回去讓我兒子收集證據，跟他們抗爭到底！”
林宇點了點頭，看著王姐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明翰物業的所作所為不僅損害了業主的利益，還拖欠員工工資，這種無良企業必須付出代價。他握緊了手中的水杯，熱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來，卻絲毫暖不了他此刻冰冷的心境。他隱隱覺得，明翰物業的問題恐怕不止於此，而他與這家公司的交集，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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