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廚房的白瓷磚上沾著三枚蛋清,在晨光裡泛著瑩潤的光。
雷烈捏著半片青瓷碗的碎片,指尖兒在香檳瓶的軟木塞上輕輕一劃,木塞便帶著聲輕響跳了出來,噴出的酒液在空氣中劃出道金色的弧線,恰好落在旁邊的白瓷盤裡,濺起十二顆細小的水珠。
蘇清依站在旁邊,手裡攥著一塊沾著麵粉的抹布。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圍裙,領口繡著一朵銀線蘭草,是雷母生前教她繡的,針腳細密得能數出三十二道。
“瓷片的棱角要對著木塞的紋理。”
雷烈將青瓷碎片放在砧板上,碎片邊緣還留著昨晚從實驗室帶回來的淡綠色藥劑痕跡,“就像用匕首挑鎖,得找對受力點。”
他的指尖兒在碎片上輕輕一點,瓷片突然旋轉起來,在砧板上刻出個工整的圓,邊緣的紋路竟與趙寒山的生辰八字暗合。
蘇清依的呼吸微微一滯。
她看著那些扭曲的紋路,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話:“趙寒山,生於寅時,命犯孤煞,需以血親祭之。”
那時她不懂,此刻卻覺得那些筆畫像條毒蛇,纏繞著即將到來的湖心亭宴會。
“他左撇子,心臟長在右邊。”
雷烈將瓷片扔進不鏽鋼垃圾桶,金屬碰撞發出“叮”的脆響,驚飛了窗外槐樹上的兩隻麻雀,“敬酒時,他會用左手扶你的手腕,這是九商盟的規矩,以示‘提攜’。”
他從消毒櫃裡拿出兩隻高腳杯,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杯腳滾落,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摔杯為號。”
他往杯裡各倒了半杯香檳,泡沫在杯中升起又破滅,“隻要杯子落地,石敢當會帶著七個弟兄從石橋衝過來,三十秒內控製全場。”
蘇清依的圍裙帶子不知何時鬆了,垂在腰間像條遊移的蛇。
她伸手去係,指尖兒卻抖得不聽使喚——那帶子上繡著的同心結,是今早崔家送來的“安神香”燒出的洞,焦黑的痕跡像塊醜陋的疤。
雷烈的目光落在她發間。清晨的陽光穿過紗窗,在她鬢角的碎發上投下金斑,那裡沾著點不易察覺的暗紅,湊近了聞,有股極淡的血腥味,混在艾草的藥香裡,像極了玄甲衛特製的迷魂香。
“彆動。”
他突然伸手,指尖兒拂過她的後頸,解開圍裙帶子重新係好。
這次用的是玄甲衛的縛敵結,表麵看是普通的蝴蝶結,實則越掙紮收得越緊,“今早崔家送來的香,燒了多久?”
蘇清依的脊背猛地一僵,後頸的皮膚傳來他指尖兒的溫度,燙得像團火。
“大概……半個時辰。”
她的聲音發顫,想起奶奶拿著香時詭異的笑容,“奶奶說……說能安神,讓我在宴會上彆失了儀態。”
雷烈的指尖兒在她發間撚了撚,指甲縫裡沾著點黑色的粉末。
他放在鼻尖輕嗅,瞳孔驟然收縮——是曼陀羅和龍葵的混合粉末,劑量不大,卻能讓人四肢發軟,意識模糊,正好能在敬酒時“不小心”打翻酒杯,讓崔厲抓住把柄。
“這香裡摻了料。”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溫熱的氣息掃過她的耳垂,帶著點淡淡的硝煙味,“崔厲想讓你在趙寒山麵前出醜,最好能‘失足’落水,到時候……”
蘇清依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手裡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
她終於明白,這場宴會根本不是什麼鴻門宴,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屠宰場,她就是那個被推上祭台的祭品。
“彆怕。”
雷烈的指尖兒在她耳垂上輕輕一捏,動作帶著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我在你的影子裡。”
他轉身從櫥櫃裡拿出把銀質餐刀,刀刃在晨光裡泛著冷冽的光。
“看到刀背的鋸齒了?”
他用拇指刮過那些細小的齒痕,“這是改良過的玄甲衛製式,能在接觸對方皮膚時,悄無聲息地注入解藥。”
蘇清依看著他將餐刀藏進圍裙內側的暗袋,那裡貼著塊厚厚的絨布,以防刀刃割傷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