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艙深處彌漫著鐵鏽與海鹽混合的氣息,十二排集裝箱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陰影裡,箱門敞開的縫隙中,露出玄甲衛製式長槍的槍尖,在應急燈冷光下泛著幽藍的寒芒。
雷烈的軍靴碾過滿地彈殼,每一步都驚起三兩隻潮蟲,它們慌不擇路地鑽進堆成小山的舊兵器縫隙,那些鏽蝕的刀槍劍戟上,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漬,與二十年前臥龍關戰場上的血痕一般無二。
這些兵器的擺放不對勁。
蘇清依的銀鏈突然繃緊,鏈端的玉佩在第七個集裝箱前劇烈震顫。
箱內斜插著柄玄鐵重劍,劍穗上的紅綢雖已褪色,卻仍能辨認出繡著的北鬥七星,最末端那顆星的位置,恰好與貨艙中央的冰櫃形成直線,爺爺的手劄裡畫過類似的陣圖,叫鎖龍局,專門用來鎮壓凶物。
雷烈的突然在鞘中輕鳴,刀身映出的冰櫃輪廓邊緣,凝結著層薄薄的白霜,即使在潮濕的貨艙裡也未曾融化。
冰櫃表麵覆蓋著三層鏽跡斑斑的鐵鏈,鏈環上刻著的鎮魂符文在燈光下若隱若現,與九商盟實驗室培養艙上的符咒同源,隻是線條更為古拙蒼勁。
嗚哇——嗚哇——
一陣嬰兒啼哭般的聲浪從冰櫃內部傳來,在空曠的貨艙裡回蕩,聽得人頭皮發麻。
那聲音不似尋常嬰孩的哭鬨,更像是無數冤魂在同時哀嚎,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讓雷烈脊柱裡的彈頭突然泛起灼痛,仿佛有無數根冰針在骨縫裡鑽動。
石敢當的流星錘在掌心轉得呼呼作響,鐵鏈纏碎的冰屑落在鐵板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雷隊,這鬼東西聽得老子心煩,不如一錘砸開看看究竟!
他左臂的舊傷突然隱隱作痛,三年前在紅海戰役中被炮彈碎片劃傷的位置,此刻竟與冰櫃傳來的聲浪產生共鳴。
雷烈按住腰間的刀柄,目光落在冰櫃頂部的青銅銘牌上。
那上麵用古篆刻著二字,筆畫間嵌著些細小的金色顆粒,在燈光下閃爍不定,與他左瞳偶爾浮現的金光屬於同種材質。
先看看再說。
他的指尖輕撫過最近的一柄長刀,刀身刻著的玄甲衛?戰尊營字樣突然亮起,在貨艙穹頂投射出十二道槍影,恰好將冰櫃圍在中央。
蘇清依突然從懷中取出半片梅紋衣料,當布料靠近冰櫃時,那些鐵鏈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在地麵組成個完整的龍形。
是初代戰尊的封印。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爺爺手劄裡記載的以戰尊血契鎮天地戾氣此刻有了具象,這些鐵鏈不是鎖住冰櫃,是在滋養裡麵的東西。
滋養?
石敢當的流星錘突然砸在旁邊的集裝箱上,箱內的箭矢簌簌墜落,在地上排成道直線,末端直指冰櫃的鎖孔,我看是鎮壓還差不多!
你聽這哭聲,活像當年在戰俘營聽見過的冤魂嚎!
話音未落,冰櫃突然劇烈震顫,表麵的白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露出下麵刻著的玄鳥圖騰。
那些青銅鎖鏈作響,鏈環上的符文逐個熄滅,嬰兒啼哭聲陡然拔高,貨艙頂部的應急燈同時炸裂,十二道黑影從燈管殘骸中飄落,竟是些穿著玄甲衛製式戰衣的虛影,每個虛影的胸口都插著枚彈頭,與雷烈脊柱裡的那顆一模一樣。
小心!
雷烈的瞬間出鞘,刀光劃出的弧線在蘇清依身前凝成道屏障。
虛影中最前麵那道突然甩出鐵鏈,鏈端的鐵鉤帶著勁風襲來,鉤尖泛著的黑光與九商盟星衛的噬心彈完全相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冰櫃表麵的玄鳥圖騰突然射出道白光,在艙壁上投下道巨大的人影。
那人穿著初代玄甲衛戰衣,麵容模糊不清,唯有雙眸亮如星辰,聲音在貨艙裡回蕩,帶著金石相擊的清越:吾乃初代戰尊秦蒼,此乃吾畢生惡念所化,封印三百年,今日終遇有緣人。
雷烈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人影腰間的龍形玉佩,竟與他懷中的半塊嚴絲合縫。
你說這核心裡是你的惡念?
他的軍刀微微上揚,刀尖指著那人影的咽喉,玄甲衛的戰尊,竟會留下這等禍根?
人影發出聲長歎,周身的白光突然黯淡幾分:當年為平定倭寇叛亂,吾曾以活人煉鎮魂鐵,雖救萬民於水火,卻也沾染無邊殺孽。
彌留之際,以本命精元將惡念封印於此,盼後世有緣人能以正道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