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窯廠的晨霧裹著鐵鏽味,在七座殘破的窯爐間流轉,像極了玄甲衛舊部們壓抑的呼吸。
馬燈的光暈在潮濕的地麵上搖晃,將十二道人影拉得忽長忽短,其中七道胸前的戰尊徽章泛著冷光,與窯壁滲出的水珠交相輝映,仿佛是從血火中淬煉出的星辰。
雷烈斜倚在燒得發黑的鐵架上,後心的繃帶已被暗紅的血浸透,凝成硬邦邦的殼。
他每呼吸一次,左肋的傷口就傳來撕裂般的痛,昨夜龍骸爆發的金芒此刻仍在經脈裡竄動,與脊柱中那顆彈頭相互衝撞,在皮肉下鼓起道青紫色的棱線,像有一條冬眠的小蛇即將蘇醒。
咳——
他低頭咳出半口血沫,落在掌心的龍形玉佩上。
暖玉突然泛起微光,將血沫蒸騰成縷縷青煙,一股溫潤的氣流順著指尖蔓延至後心,讓狂暴的彈頭暫時蟄伏。
這一枚與蘇清依共有的玉佩,此刻成了製衡龍骸之力的唯一籌碼。
趙猛將青銅令牌重重拍在臨時搭起的木桌上,令牌邊緣的玄鳥紋在燈光下格外猙獰——右翼被刻意鑿去半片,露出裡麵蜂窩狀的氣孔。
從影衛屍體上剝下來時,這玩意兒還在發燙。
他粗糲的指尖劃過缺角,那裡殘留著九商盟特有的冷香,總營密檔記載,天樞的人都戴著這種令牌,每一片缺角都代表手上沾過自己人的血。
蘇清依小心地展開從博物館帶回的古籍,泛黃的紙頁在晨風中簌簌作響。
當翻到天樞掌玄甲衛叛徒名冊那頁時,她的銀鏈突然繃緊,七枚碎玉同時貼向紙麵。
那些力透紙背的字跡竟在玉光中浮起,在空氣中組成幅微型地圖,標注著十二處玄甲衛的秘密據點,其中三處已被朱砂圈出,正是近年莫名覆滅的前哨。
爺爺的批注說,天樞的首領曾是戰尊親衛。
她的指尖點向地圖角落的篆書落款,這個字的筆鋒,與雷伯父早年練字的拓本如出一轍。
石敢當的流星錘突然砸在地上,鐵鏈震起的鐵鏽中混著三枚彈頭,在燈光下泛著幽藍。
管他什麼天樞地樞!
他甕聲甕氣地吼道,肌肉虯結的臂膀將鐵鏈繃得筆直,依我看,直接殺進九商盟總壇,把那幫雜碎的狗頭全擰下來當夜壺!
雷烈抬手按住躁動的石敢當,掌心的溫度透過鐵鏈傳來,讓沸騰的戰意漸漸平息。
龍骸的力量還在反噬。
他掀起繃帶一角,後心的皮膚已泛出青銅色的鱗紋,昨夜吸納的金芒正在吞噬生機,若找不到克製之法,不等我們摸到總壇,就會變成博物館裡的新展品。
最左側的老兵突然解開衣襟,露出左胸碗口大的傷疤。
那是塊暗紅色的增生組織,表麵布滿蛛網狀的金線,與雷烈後心的鱗紋同源。
屬下當年在臥龍關沾過龍骸碎末,他聲音嘶啞如破鑼,每到月圓就痛如刀割,全靠蘇老先生的藥才活到現在。
蘇清依的銀鏈突然指向磚窯深處。
在第七座窯爐的內壁上,不知何時被人刻了幅北鬥陣圖,鬥柄末端的星點處嵌著塊淡青色的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