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
鷹嘴崖三團指揮部裡氣氛壓抑到了冰點。
王震團長那隻獨臂緊緊握著那部手搖電話的聽筒,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隊長……”他那沙啞的嗓音裡充滿了焦慮和不安,“天就快亮了!‘總攻’的號角都準備好了,你到底在等什麼?!再不動可就錯過最好的時機了!”
電話那頭隻傳來了一個冰冷、沉靜卻帶著無儘殺意的字:
“等。”
王震猛地放下了電話。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李衛國猴子)昨天明明已經識破了敵人的陷阱。可他非但沒有取消總攻,反而命令王震將計就計,繼續擺出總攻的架勢!
王震現在手下的一營、二營都已經秘密集結在了衝鋒的出發陣地!隻等他一聲令下!
而李衛國他自己卻帶著那個叫“豹子”的少年和他們僅存的四名“新狼牙”老兵,在兩個小時前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到底要乾什麼?!
王震焦躁地在指揮所裡來回踱步。
他不知道這個新任的“狼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
同一時間。
距離“鷹嘴崖”主峰西北方向一千二百米。
一處與竹內狙擊點遙相呼應的反斜麵山脊上。
這裡是沈安平都未曾踏足過的絕對死角。
李衛國猴子)和“豹子”如兩尊冰雕,一動不動地趴在那積雪覆蓋的岩石縫隙中。
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
“豹子”的嘴唇早已凍得發紫,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教……教官……”他的牙齒打著顫,“俺們在這裡乾什麼?”
“這離竹內那狗雜種的老窩還隔著八百多米……俺們的漢陽造根本打不了那麼遠啊!”
“閉嘴。”
猴子沒有回頭。他甚至沒有睜眼。
他隻是將自己的身體更深地埋進了雪地裡。
他在等。
等那個教他“狙擊之道”的男人告訴他的那個瞬間。
“……獵人打的是‘固定靶’。”
“……竹內在等我們的總攻。他以為他是‘獵人’。”
“……那俺就在他最得意、最放鬆的那一刻去告訴他……”
“——誰才是真正的獵物!”
……
淩晨四點五十分。
“毒蠍”碉堡後方八百米。
竹內的“決鬥場”。
竹內正用一塊上好的鹿皮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杆九七式狙擊步槍的光學瞄準鏡。
“嗬嗬……一群愚蠢的支那豬。”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輕蔑的微笑。
“報告隊長!”身旁的副官低聲彙報道,“a號陣地空機槍陣地)一切正常!b、c、d三個狙擊組也已全部就位!”
“很好。”
竹內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他甚至能想象到對麵那個叫李衛國的‘新狼王’此刻正在如何的抓耳撓腮。
“他發現了我的‘邀請函’。”竹內用一種貓捉老鼠般的語氣說道,“他一定會來。”
“他會像一隻被激怒的公牛,帶著他那群可憐的士兵不顧一切地衝向a號陣地那個‘完美’的漏洞。”
“而我們……”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狙擊步槍,透過那冰冷的鏡片看向了那片早已被他計算了無數次的“死亡口袋”。
“——隻需要在這裡一個一個地‘點名’。”
“……大尉閣下,”副官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萬一他們不衝鋒呢?”
“不衝鋒?”
竹內笑了。
“那就更好了。”
“那就證明他們怕了。他們的士氣徹底垮了。”
“等到天亮。我會讓那三名被他‘拔’掉的勇士的仇,加倍奉還在三團所有活人的身上!”
他已經贏了。
無論那隻“猴子”衝還是不衝。
這盤棋他都贏定了!
……
淩晨五點。
天亮了。
第一縷慘白的晨光刺破了雲層,照在了這片布滿了彈坑和屍骸的鷹嘴崖上。
竹內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將眼睛湊到了瞄準鏡前。
鏡片裡一片死寂。
“……嗯?”
竹內的眉頭皺了一下。
預想中的總攻沒有到來。
對麵的戰壕裡靜得像一座鬼蜮。
“……怎麼回事?”副官也慌了,“難道他們撤了?”
“不……”
竹內的心中猛地湧起了一絲極其不祥的預感!
不對勁!
這不符合那個“新狼王”那種瘋狂、嗜血的性格!
他在乾什麼?!
竹內猛地抬高了瞄準鏡,開始瘋狂地搜索對麵那片一望無際的戰壕!
他在尋找!
尋找那個他唯一忌憚的身影!
突然!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他的瞄準鏡裡!
在一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距離!
——一千二百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