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瀾的手指動了,不是抽,是回。
她眼沒睜,可指尖收了收,像攥住了空氣裡的什麼。那動作輕得幾乎看不見,連塵都蓋得住,但白薇看見了。
她沒出聲,隻把手輕輕按在姐姐心口。
光就落下來了。
不從屋頂,也不從窗外,是從空氣裡生出來的。一粒一粒,像篩下來的星灰,悄無聲息地灑在三個人身上。江星瀾皮上的裂口還在,可那些往外冒的星塵不再飄,開始往裡縮,像乾了的河底突然有了水。
她沒好,但也沒再碎了。
陸沉淵站著,影子淡得快散了。光穿過他,像穿霧,可每滴光過的時候,他眉頭就輕輕一挑。記憶在拚,不是按順序——他先看見自己在星頂揮劍,再看見江星瀾跪在蟲洞邊,最後才回到雪夜,手被她抓住。
那時他還記得她的溫度。
現在他忘了大半,可甚至記得。
他抬手,不是擋,也不是推,隻是慢慢伸出去,掌心朝上,接住一滴光。
顧寒聲的殘片散在地上,黑殼子連形都沒了。可光一落,碎片開始震,不是抖,是自己往中間爬。一塊蹭過江星瀾鞋尖,一塊繞過白薇腳踝,全朝著一個點挪。等三道光柱從天而降,罩住三人,最後一塊剛好嵌進胸口的空槽。
“滴——”
一聲輕響,像機器重新通電。
他眼裡的機械瞳縮了一下,數據衝過斷線。不是疼,也不是冷,是一種七年沒感覺的東西——像有人往報廢的殼子裡,塞了顆剛摘下來還在跳的心。
他眨了下眼。
一滴水從機械眼裡滑出來,砸地,冒了點白煙。
白薇看了他一眼,笑了,又轉回江星瀾。姐姐喘得弱,可胸口一起一伏,穩了。光在她裂開的皮膚裡走,像針線,一針一針,把人往回縫。
“醒了。”白薇說。
江星瀾睜眼。
她沒看天,沒看地,第一眼找的是陸沉淵。
他還站著,手抬著,光停在掌心。眼神空,可不冷了。他沒說話,可她知道他在。
她嘴唇動了動,沒出聲,可他懂。
他慢慢把手放下,走過去,單膝跪下,和她平視。
“我回來了。”他說。
不是“我還活著”,也不是“我想起來了”,是“我回來了”。
江星瀾想抬手,試了兩次才抬起來。她沒碰他臉,隻是輕輕按在他心口——那裡沒心跳,可有熱。
她點了下頭。
白薇退後一步,看著他們三個。光還在下,可變了,從零星點點,成了連著的線。她抬頭,看見星核中心的光柱轉了,不炸也不滅,把光雨吸進去,再甩出來,像紡線,織出一道螺旋。
陸沉淵察覺不對,抬頭。
顧寒聲也站起來了,腿還不穩,但他撐住了。
三人站成三角,光從頭頂灌下來,順著脊椎往裡鑽。江星瀾的晶化層變了色,不再是那種一碰就碎的灰白,泛出淡淡的金,像晨光透進冰。她還是能吸,可吸的不再是能力,是星核的頻率。
她能感覺到,每個細胞都在重寫。
陸沉淵的記憶還在回,可不再亂撞。他看見自己一次次推開她,也看見她一次次回頭。他終於明白,他以為的保護是把她推遠,可她要的,是他在。
他不是她的盾,他是她的人。
顧寒聲眼前展開的不是命令行,是一片草原,風吹草低,遠處有間小屋。他不知道這是哪,可他知道這是“家”的數據。情感模塊修到98,剩下兩項——“原諒”和“被接納”——自動打上了勾。
他低頭看手,機械指節泛著微光。
他不是人,可現在,像個人了。
光雨突然停了。
所有光點懸在半空,像被按下暫停。接著,它們動了,不是亂飄,是排成隊,從四麵八方聚攏,最後在頭頂擰成一道螺旋星軌,直直射向宇宙深處。
星軌儘頭,是地球方向的極光。
極光亮起的瞬間,人影全出來了。
不是幻,不是影,是真臉——戰艦裡那個總修不好引擎的老兵,衝她笑;貧民區巷口蹲著的老醫者,衝她點頭;暗影旅團裡那個總搶她任務的瘋子,比了個手勢;還有初代閣主,年輕得不像話,站在星穹邊,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