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想起最近一個月總是頭暈,校醫說可能是貧血,我也沒在意。
奶奶站起身,從她的布包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又從裡麵取出一枚銅錢,用紅繩係好,掛在我脖子上。
“這是光緒年的銅錢,過過百家火,能辟邪。你戴著,再走那條巷子,要是還不對勁,就咬破舌尖,噴口血沫。”
我聽得心驚肉跳:“一定要這樣嗎?”
奶奶表情嚴肅:“鬼遮眼一次比一次厲害,一開始隻是迷路,後來就可能永遠走不出來了。浩子,實在不行就繞路走吧,多走二裡地,總比碰上那東西強。”
但我心裡卻有一股不服氣。為什麼是我要繞路?我做錯了什麼?
周一放學,我故意等到黃昏,再次站在建設巷口。
路燈依舊忽明忽暗,巷子裡靜悄悄的。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銅錢,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果然,沒走幾步,周圍景象開始變化。熟悉的扭曲感襲來,道路變長,牆壁變樣。遠處又傳來了孩子的哭聲,這次更清晰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傷。
我繼續往前走,不像以前那樣慌亂。
拐過一個彎,我愣住了—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以往。不是建設巷,也不是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段巷道,而是一條我從沒見過的小街,兩旁是低矮的平房,遠處有一棟紅磚樓,像是老照片裡的日本兵營。
天突然暗了下來,不是夜晚的那種黑,而是像暴風雨前的昏暗。
哭聲變得更近了,似乎就在不遠處。
我循聲望去,看見了一個蹲在牆角的小身影。那是個七八歲的男孩,穿著破舊的棉襖,雙手捂著臉,肩膀一聳一聳地哭泣。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就在這時,男孩放下了手,抬起頭—他的眼睛部位是一片平滑的皮膚,沒有眼睛。但他似乎能“看”到我,朝我的方向“望”來。
“你看得見我?”他問,聲音直接在我腦海裡響起。
我喉嚨發乾,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他們都看不見我,”男孩的聲音帶著委屈,“我喊他們,他們聽不見。我跟著他們,他們不知道。”
“你...你是誰?”我終於擠出句話。
“我叫小豆子,”男孩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天我在玩捉迷藏,躲得太好了,沒人找到我。後來響起了槍聲,大家都跑了,忘了我還躲在裡麵。”
“你在哪裡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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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指向那棟紅磚樓:“那裡的地下室。但我現在出不來了,門鎖著,外麵總是變樣,不像從前了。”
我忽然明白了,這個叫小豆子的盲童,死後一直困在那個地下室裡。但他的魂魄能通過某種方式影響到外麵的世界,特彆是這條與地下室相鄰的巷子。
“我幫你找到出路,你能不再讓人在巷子裡迷路嗎?”我鼓起勇氣問。
男孩偏著頭,像是在思考:“你能帶我回家嗎?我想我娘了。”
我心裡一酸。這個鬼魂不是什麼惡鬼,隻是個想回家的迷路孩子。
“我試試。”我說。
就在這時,我脖子上的銅錢突然發熱,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像水中的倒影般扭曲起來。
“明天...”小豆子的聲音漸漸遠去,“明天黃昏...”
眼前的景象瞬間恢複正常,我站在建設巷的中段,離出口隻有十幾米遠。天色已暗,巷口路燈穩定地亮著,不再閃爍。
回到家,奶奶看我臉色不對,追問之下,我說出了實情。
奶奶聽後沉默良久,然後說:“這孩子可憐,但人鬼殊途,你不能一直跟他打交道,會折損陽氣的。”
但我已經答應了。
第二天,我去了文化館,找到了一位研究本地曆史的老先生。當我問起那棟紅磚樓和1943年的事件時,他頗為驚訝。
“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了,”老先生說,“當時日本人在那棟樓裡關押了一些抗日分子。1943年12月10日,發生了越獄事件,日本兵開槍鎮壓,流彈打死了一個在附近玩耍的盲童,叫豆子,姓陳。”
“他家在哪裡?”我急忙問。
老先生翻著一本舊冊子:“記錄上隻寫著他母親陳氏,住在鎮南的棚戶區,後來那片區域失火,燒死了不少人,不知道他母親是否幸存。”
放學後,我再次來到建設巷。這次我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異變立刻發生,但這次我沒有恐懼。當小豆子的身影出現時,我直接對他說:“我查到了你的事情。你叫陳豆子,1943年12月10日被流彈打死,對嗎?”
小豆子愣住了,然後用力點頭,無眼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希望。
“你娘後來住的棚戶區失火了,我不知道她是否逃了出來。但已經過去六十多年了,你娘如果還活著,也已經很老了,如果不在世了,可能已經轉世投胎了。”
小豆子低下頭,肩膀又開始聳動。
我心裡難受,但還是繼續說:“你一直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你應該繼續往前走,說不定能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你娘。”
小豆子沉默了很久,然後抬起頭:“怎麼繼續走?路都被遮住了。”
我這才想起他是個“遮眼童子”,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許...你應該把蒙眼布拿下來。”我說。
小豆子遲疑地抬手,在眼前虛抓了一下,仿佛真的扯下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然後他臉上那片平滑的皮膚開始變化,逐漸出現了一雙正常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驚訝地看著周圍,然後看著我,笑了:“我看得見了。”
就在這時,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化。那條陌生的小街和紅磚樓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我從沒見過的舊時街道,遠處有溫暖的燈光。
“我想我找到路了,”小豆子笑著說,“謝謝你。”
他轉身走向那條街道,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建設巷恢複了原樣,夕陽的餘暉照在牆上,我注意到,那麵我曾經撞上的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印記,像是一個孩子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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