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官袍被送上。
當蕭止焰走出那間陰暗潮濕的牢房。
重見外麵清冷的月光時。
恍如隔世。
他第一件事便是問崔琰。
“崔大人,上官撥弦姑娘現在何處?可還安好?”
崔琰忙道:“上官姑娘無恙,正在濟世堂。”
“風隼大人已派人前去報信了。”
蕭止焰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迫不及待地道:“備馬!去濟世堂!”
當急促的馬蹄聲在濟世堂外響起。
緊接著是那個熟悉而急切的聲音呼喚“撥弦”時。
上官撥弦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她衝出密室。
來到前堂。
正好看到那個身影逆著月光。
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雖然官袍有些不合身的寬大。
臉色也帶著憔悴。
但那雙看向她的眼睛。
卻亮得驚人。
裡麵盛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如釋重負的輕鬆。
以及……
深沉似海的情感。
“止焰!”
上官撥弦再也抑製不住。
淚水奪眶而出。
幾步上前。
卻在他麵前停下。
隻是癡癡地看著他。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
一句也說不出來。
蕭止焰看著她蒼白的臉。
紅腫的眼眶。
心中痛惜與感激交織。
他無視周圍蘇玉樹、秦嘯等人善意的目光。
伸出雙手。
緊緊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
“撥弦,我回來了。”
“辛苦你了。”
簡單的一句話。
卻包含了太多太多。
所有的危險。
所有的煎熬。
在這一刻。
似乎都值得了。
蘇玉樹和秦嘯相視一笑。
悄悄退開。
將空間留給了這對曆經磨難的有情人。
與濟世堂的溫情相比。
蓬萊殿已是一片愁雲慘霧。
如同墳墓。
殿門被羽林軍重重包圍。
昔日繁華的宮殿此刻寂靜無聲。
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
瑟瑟發抖。
德妃慕容氏穿著象征妃位的禮服。
妝容精致。
卻掩不住臉上的灰敗和眼底的瘋狂。
她沒有哭鬨。
也沒有求饒。
隻是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
看著鏡中那張依舊美豔卻即將凋零的臉。
“娘娘……聖旨到了……”
貼身宮女連滾爬爬地進來。
聲音顫抖。
德妃緩緩起身。
整理了一下衣冠。
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終於來了嗎?”
“本宮等了好久。”
她走出殿門。
看著外麵明晃晃的刀劍和麵無表情的羽林軍將領。
冷冷道:“本宮要見陛下。”
將領麵無表情。
“陛下有旨,請娘娘即刻移居冷宮,不得有誤。”
“嗬……”
德妃輕笑一聲。
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告訴陛下。”
“本宮這裡。”
“有他想要知道的、關於‘燭龍’的最後秘密……”
“若他不來。”
“這個秘密。”
“將隨本宮永埋地下!”
“燭龍?”
將領眉頭微蹙。
這個詞他從未聽過。
但看德妃的神情。
不像作假。
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派人飛速去稟報。
消息傳到紫宸殿。
皇帝李儼剛剛平息了怒火。
聞言瞳孔驟然收縮!
“燭龍?!”
“她竟然知道‘燭龍’?!”
皇帝的震驚甚至超過了得知德妃謀逆之時!
這個代號。
關乎一樁埋藏更深的。
連他都感到心悸的宮廷秘辛!
“擺駕……”
“去冷宮!”
皇帝幾乎是咬著牙下達了這個命令。
他倒要看看。
這個毒婦臨死前。
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而“燭龍”的秘密。
他必須知道!
一場更加詭異而危險的會麵。
即將在冰冷的冷宮中上演。
德妃的最後一搏。
並非為了求生。
而是要將所有人。
甚至整個帝國。
拖入更深的漩渦!
冷宮。
名副其實。
殘破的宮牆。
剝落的漆畫。
荒草叢生的庭院。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那股陳腐和絕望的氣息。
無不昭示著此地是被榮耀與恩寵徹底遺忘的角落。
皇帝李儼在一眾貼身侍衛和太監的簇擁下。
踏入這方他或許一生都未曾涉足的禁地。
他麵色陰沉。
龍袍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威嚴卻冰冷的光澤。
德妃慕容氏已被除去釵環。
穿著一身素白的罪衣。
跪在冰冷的地麵上。
但她的脊梁卻挺得筆直。
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近乎癲狂的平靜。
“慕容氏。”
皇帝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
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殺意。
“你還有何遺言?”
德妃抬起頭。
看著這個曾與她耳鬢廝磨、共享榮華。
如今卻視她如敝履的男人。
眼中沒有哀求。
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譏誚。
“陛下終於肯來見臣妾這戴罪之身了?”
“是為了‘燭龍’吧?”
皇帝瞳孔微縮。
負在身後的手悄然握緊。
“休要故弄玄虛!”
“‘燭龍’究竟是何物?”
“與你那謀逆之事又有何關聯?”
“謀逆?”
德妃輕笑一聲。
笑聲在空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陛下當真以為。”
“臣妾所做的一切。”
“僅僅是為了慕容家的榮華。”
“或是那虛無縹緲的後位?”
她緩緩站起身。
儘管身形單薄。
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陛下可還記得。”
“二十年前。”
“含章殿的那場大火?”
“可還記得。”
“當年薨逝的。”
“不僅僅是先帝的一位寵妃。”
“還有她那一對剛滿周歲的雙生子?”
皇帝臉色驟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