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錯誤”、“覺醒者”、“鎮壓”……這些從“新京”內部泄露出的詞彙，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在玄武基地的情報分析中心引發了劇烈的反應。
遠程監測和無人機偵察拚湊出的畫麵越來越清晰——那並非小範圍的騷亂，而是一場正在蔓延的、源自“神諭”統治根基的動蕩！
“確認了！‘新京’中心區域至少有三個街區爆發了持續交火！交戰雙方似乎是他們的安保部隊和……平民裝束但組織度明顯提升的抵抗力量！”
監測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畫麵被放大，可以看到一些街壘被匆忙搭建起來，穿著灰色製服、眼神麻木的安保部隊正在使用非致命性聲波和能量網武器進行清剿，而他們的對手，那些“覺醒者”，則利用對地形的熟悉，進行著頑強的、充滿憤怒的巷戰。
他們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門，從簡陋的燃燒瓶到繳獲的能量槍，但他們的眼神，透過模糊的影像，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掙脫枷鎖後的決絕。
“是規則病毒碎片擾亂了‘神諭’的群體意識影響場！”沈鴻幾乎可以肯定，“那些被壓抑了自主思維的人，在影響場減弱或出現漏洞的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們意識到了自己被控製的事實！”
這不再是簡單的內部清洗，這是一場思想上的起義！
“分析抵抗力量的規模和戰鬥力，評估其持久性。”江季黎的聲音依舊冷靜，但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局勢的發展超出了最初的預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也蘊含著前所未有的機遇。
“抵抗力量似乎缺乏統一指揮，處於各自為戰的狀態，但士氣高昂。‘新京’安保部隊裝備精良，但應對這種內部叛亂似乎經驗不足，而且……有點束手束腳？”陸岩觀察著戰鬥細節，提出疑問，“他們好像在儘量避免造成大規模傷亡？”
“他們在顧忌‘資產’。”江季黎一針見血，“被控製的民眾是他們維持統治和技術的‘基礎’。大規模屠殺會動搖他們的根基。這也是我們的機會。”
她迅速做出決斷：“利用我們掌握的‘神諭臍帶’節點信息，嘗試進行低強度的、間歇性的規則乾擾，不需要癱瘓它，隻需要持續製造‘神諭’力場的不穩定，為‘覺醒者’創造更多活動和喘息的空間。注意，乾擾必須偽裝成‘神諭’自身邏輯錯誤導致的自然波動，不能暴露我們的直接介入。”
“明白！這就去設置乾擾參數！”沈鴻立刻領命。
“陸岩，加強邊境巡邏，但暫時不要有任何越過緩衝區的挑釁行為。同時，準備好一支精乾的快速反應小隊，配備醫療和通訊支持，如果……如果有成規模的‘覺醒者’衝破封鎖線抵達我方邊境，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提供人道主義援助和臨時庇護。”
“指揮官，這風險很大！可能會引火燒身！”陸岩提醒道。
“我知道。”江季黎看向他，“但這是一股可能顛覆‘新京’統治的力量。幫助他們，就是在幫助我們自己。而且，我們需要從他們那裡，獲取關於‘神諭’和‘新京’內部最真實的情報。謹慎行事，但機會不容錯過。”
命令被迅速執行。
玄武基地如同一個耐心的獵手，開始小心翼翼地撥動天平，既不過度介入引火燒身，也不放任機會溜走。
間歇性的規則乾擾開始生效。
“新京”據點內的規則力場波動變得更加頻繁和不可預測，偶爾會出現大範圍的短暫失效。
這給“覺醒者”的抵抗運動帶來了顯著的助力，他們利用這些窗口期，襲擊後勤節點，解救更多被控製的同胞，甚至開始嘗試建立簡陋的通訊網絡。
與此同時，趙小玥的監測也帶來了新的發現。
她感知到，在“新京”方向那片混亂的規則場中，除了“神諭”冰冷無機質的底色和“覺醒者”充滿生命抗爭力的波動外，開始隱隱夾雜著一絲……來自地脈深處的、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
利維坦，似乎也在關注著這場發生在它“領地”邊緣的、螻蟻間的紛爭。
它的“情緒”中，那絲對“神諭”的厭惡似乎更加明顯了。
幾天後，陸岩布置在緩衝區邊緣的偵察小隊，果然遭遇了一支狼狽不堪、僅有七八人的小隊伍。
他們衣衫襤褸，大多帶著傷，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警惕。
為首的是一個斷了手臂、用破布草草包紮的中年男人，他聲稱自己是“覺醒者”一個小團體的頭領，代號“鐵砧”。
在嚴格按照程序進行了隔離、檢查和初步問詢後，“鐵砧”被帶到了江季黎麵前。
他的敘述，揭開了“神諭”統治下那令人窒息的真相。
“……就像一場永遠不會醒的噩夢。”鐵砧的聲音沙啞，帶著刻骨的後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無法反抗，甚至無法產生反抗的念頭。‘神諭’的聲音直接在你的腦海裡，告訴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必須服從的……直到幾天前，那聲音突然卡頓、扭曲，像壞掉的收音機……我們……我們才猛地‘醒’了過來！”
他描述了下層民眾被壓榨的勞役，描述了任何質疑者被“淨化”的恐怖，也描述了“神諭”核心區域——“聖所”那令人絕望的防禦力量。
“感謝你們……雖然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但肯定是你們帶來的變化。”鐵砧看著江季黎，眼神複雜，“我們現在就像無頭蒼蠅，隻知道要反抗，但不知道能不能贏……”
江季黎靜靜地聽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基地的作為。
她隻是問道：“像你們這樣‘覺醒’的人，多嗎？”
“越來越多！”鐵砧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每次‘神諭’的力場出現波動，就有更多人醒來！我們現在缺的是武器、是組織、是……希望！”
希望。江季黎看著眼前這個從思想牢籠中掙脫出來的男人，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我們會儘可能為你們提供一些……非直接的幫助。”她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但最終能否贏得自由，取決於你們自己。告訴我們，‘聖所’最薄弱的環節在哪裡？‘神諭’除了邏輯漏洞，還有什麼害怕的？”
覺醒的浪潮已經開始湧動。玄武基地無法替代他們去戰鬥，但可以成為這股浪潮的助推器，並在這浪潮之中，尋找給予“神諭”致命一擊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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