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無聲,卻有千鈞之重。
自楚鳳辭離京,這場雪,便仿佛得了敕令,下了整整三日,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天地間一片茫茫,巍峨的皇城被素白包裹,飛簷鬥拱的棱角變得模糊,平日裡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此刻空曠得隻剩下風雪嗚咽的聲響。
夜,已經深了。
三皇女府,摘星樓。
這裡是整座皇女府中最高的建築,亦是楚雲瑤最喜歡的地方。
她此刻正憑欄而立,身上隻著一襲單薄的殷紅宮裝,裙擺在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朵在冰雪中決然綻放的血色薔薇。
雪花落在她烏黑的發髻上,落在她纖長的睫羽上,卻融化不了她眼底那比冰雪更冷的寒意與灼熱的野心。
她伸出一隻手,任由雪片落在她潔白如玉的掌心,感受著那轉瞬即逝的冰涼。
“多美的雪啊。”她輕聲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笑意,“如此潔白,正好用來掩蓋那些肮臟的血跡,為這腐朽的舊時代,辦一場盛大的葬禮。”
在她身後,陰影之中,一個身材魁梧、臉上繪著南蠻圖騰的男人無聲地單膝跪下,聲音嘶啞地稟報:“殿下,各處要道皆已掌控,宮中禁軍三成已是我等的人,羽林衛統領李顯,已被屬下斬於府中。”
楚雲瑤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的目光穿透重重雪幕,望向那座矗立在京城最中央,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紫禁城。
那裡,才是她真正的歸宿。
“按計劃行事。”她聲音平靜命令道。
“記住,我要活的。我要讓她親眼看著,她最引以為傲的皇太女,是如何像條狗一樣死在我麵前。”
“我還要讓她親口下旨,將這大楚的江山,禪讓於我。”
“是!”
那南蠻武者領命,身影一閃,便如鬼魅般融入了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楚雲瑤緩緩收回手,掌心的雪水冰冷刺骨。
她抬起手,將那點冰涼印在自己的唇上,然後,她笑了。
那笑容,在漫天風雪的映襯下,顯得無比妖冶又瘋狂。
姐姐,你看到了嗎?
父後,你看到了嗎?
很快,整個天下,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再也無人敢忽視我!
……
皇太女府,鳴鸞殿。
楚雲鳴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她又夢到了楚雲瑤。
夢裡,楚雲瑤穿著一身明黃的龍袍,坐在那至高的禦座上,用一種看螻蟻般的眼神睥睨著她,然後笑著下令,將她淩遲處死。
那種被刀片一片片割下血肉的劇痛,真實得讓她渾身發抖。
“殿下,您怎麼了?”
守夜的侍女聽到動靜,連忙點亮了燭火,快步走了過來,聲音裡滿是關切。
“沒……沒事。”楚雲鳴喘著粗氣,用手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聲音還有些發顫,“隻是做了個噩夢。”
她掀開被子,走到窗邊,推開了一道窗縫。
一股夾雜著雪籽的寒風立刻灌了進來,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也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如同被利刃劃破的絲帛,穿透了厚重的雪幕,尖銳地刺入她的耳中。
楚雲鳴的心猛地一跳。
她凝神細聽,風雪聲中,似乎夾雜著兵刃相接的清脆碰撞聲,以及更多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那聲音,離得很近,仿佛……仿佛就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