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辭請調三萬鳳陽軍北上墾荒的消息傳來。
讓女皇在禦書房內摔碎了最心愛的白玉筆洗,碎片濺開,無人敢上前收拾。她本想設下一個流放的死局,卻被楚鳳辭借力打力,變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武裝巡邊。這不僅沒能削弱鳳陽王府,反而讓楚鳳辭名正言順地將兵權握得更緊。
“好一個楚鳳辭!好一個將計就計!”女皇胸口劇烈起伏,鳳陽軍是大周的軍隊,可誰都知道,那支軍隊隻認鳳陽王府的帥印。如今,楚鳳辭將這支虎狼之師帶出京城,無異於蛟龍入海,再難束縛。
皇太女站在一旁,臉色鐵青。虎威將軍被女皇下令禁足三月,罰俸一年,她手下的一枚重要棋子就這麼廢了。鳳來樓那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現在又添新辱,她對楚鳳辭的恨意已然深入骨髓。
殿中,還立著一位女子。她身著一襲淡紫色宮裝,眉眼溫婉,氣質如蘭,正是三皇女楚雲瑤。她看著暴怒的母親和姐姐,隻是安靜地垂著眼,仿佛一株與世無爭的幽蘭。
待女皇怒氣稍歇,她才柔聲開口:“母皇息怒,皇姐也莫要氣壞了身子。鳳陽王此舉,雖有借題發揮之嫌,但終究是領了聖旨,為國墾荒。若我們再橫加阻攔,反倒落了口實,讓天下人覺得我皇室容不下一個有功之臣。”
她的話語如春風拂麵,讓殿內緊繃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皇太女冷哼一聲:“三妹說得輕巧!她這哪裡是去墾荒,分明是去巡視她的領地!三萬大軍,浩浩蕩蕩,整個北方誰還敢不聽她的號令?”
楚雲瑤微微一笑,走到皇太女身邊,親手為她續上一杯熱茶,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耳語道:“皇姐,正因如此,我們才更不能在明麵上與她衝突。北方黑土荒原,地處偏遠,匪患橫行,自古便是龍潭虎穴。三萬大軍聽著嚇人,可真要是在那無垠的荒原上,又能護得多周全呢?有時候,一根小小的毒針,可比千軍萬馬更有用。”
皇太女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你的意思是……”
楚雲瑤但笑不語,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木雕狼頭,遞到皇太女手中。那狼頭雕工粗糙,卻透著一股野蠻的血腥氣。“我聽聞黑風寨的匪首,最喜歡收集這些小玩意兒。他們盤踞在通往黑土荒原的必經之路上,連地方官府都奈何不得。皇姐若是有心,不妨讓這小東西,‘不小心’地掉在某個地方。”
皇太女攥緊了手中的狼頭,木刺紮得她手心生疼,嘴角卻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她看向楚雲瑤,第一次覺得這個向來溫順的妹妹,順眼了許多。
楚雲瑤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仿佛剛才遞出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塊普通的木雕。她輕輕退後一步,重新隱入殿中的陰影裡,深藏功與名。
鳳陽王府內,離彆的氛圍卻並不傷感,反而透著一股緊張有序的忙碌。
赤焰穿著一身嶄新的赤色軟甲,腰間挎著長刀,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糧草點驗過了,軍械也核對完畢,斥候營已經派出三批……王爺,您就放心吧!有我赤焰在,保證把那幫兔崽子練得嗷嗷叫,把黑土荒原給您開出萬畝良田!”
楚鳳辭正在檢查自己的行裝,聞言頭也不抬:“管好你自己,彆第一個被熊瞎子叼了去。”
赤焰脖子一梗:“王爺您小瞧人!我好歹也是武者三品,熊瞎子見了我都得繞道走!”
楚鳳辭懶得理他,目光轉向一旁安靜整理藥箱的蘇清寒。他將一瓶瓶丹藥和一包包曬乾的草藥分門彆類,動作細致入微。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蘇清寒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北地苦寒,濕氣重,容易引發舊傷。這瓶‘祛濕丸’每日一粒。這是驅趕蛇蟲的藥粉,紮營時灑在帳外。還有這個……”他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個精致的暖玉香囊,遞了過去,“裡麵放了凝神靜氣的藥材,若心緒不寧,聞一聞或有助益。”
香囊上繡著一叢清冷的修竹,針腳細密,顯然不是凡品。楚鳳辭接過來,指尖觸到玉的溫潤和布料的柔軟。
“有心了。”她將香囊係在腰間。
蘇清寒的視線落在她腰間的香囊上,黑色瞳眸閃動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清冷。“王府和鳳來樓,我會看著。你……自己當心。”
這句叮囑,不帶任何多餘的情緒,卻比任何話語都讓楚鳳辭感到心安。她將京城的基業,將兩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全然托付給了這個曾經最恨她的人,奇異的是她卻感到安心。
“你也是。”楚鳳辭定定的看著他,“蘇家那邊,若再來糾纏,不必理會。皇室若有動作,靜觀其變,等我消息。”
“我明白。”蘇清寒點頭,目光轉向院中正在被乳母抱著曬太陽的兩個孩子。昭華依舊精力旺盛,手舞足蹈,玄逸則安靜地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楚鳳辭走過去,分彆抱了抱兩個孩子。昭華在她懷裡咯咯直笑,小手揪著她的衣甲不放。而玄逸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酷似蘇清寒的清澈眼眸裡,映出她一身戎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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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這兩個小家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深的羈絆。為了他們,她必須變得更強,掃清一切障礙。
三日後,京城北門。
三萬鳳陽軍玄甲如墨,長槍如林,彙聚成一股鋼鐵洪流,肅殺之氣直衝雲霄。百姓們遠遠圍觀,對著那麵在風中獵獵作響的“鳳”字大旗指指點點,眼中滿是敬畏。
楚鳳辭一身銀色戰甲,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上,身姿挺拔如鬆。她沒有回頭去看城樓上那些複雜的目光,隻是舉起手中的馬鞭,向前一指。
“出發!”
一聲令下,三萬大軍開拔,沉重的馬蹄聲彙成一道驚雷,向著蒼茫的北方滾滾而去。
城樓上,蘇清寒一襲白衣,獨立風中,墨發飛揚。他沒有像其他送行者那樣呼喊或揮手,隻是長久的靜靜地注視著那支遠去的軍隊,看著那個銀色的身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地平線的儘頭。
他懷中,玄逸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蘇清寒低下頭,輕輕拍著兒子的背,低聲道:“彆怕,她會回來的。”
這既是說給兒子聽,也是在告訴他自己。
而與此同時,一匹快馬正從京城另一個方向的驛站絕塵而出,馬背上的信使懷中,揣著一個粗糙的木雕狼頭,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一場針對楚鳳辭的殺局,已然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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