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外,寒夜如墨,唯有成大器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燭火跳動間,將帳內眾人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帳頂懸掛的青銅燈盞隨著穿堂風輕輕晃動,燈油滴落的“滴答”聲,在這充斥著軍務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帳內最醒目的,是那幅占據了半麵牆的巨大軍事地圖。羊皮材質在燭火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邊緣處因常年翻閱而有些磨損,卻更顯厚重。上麵用朱砂標注的攻防要點密密麻麻,粗細不一的箭頭交錯縱橫,有的箭頭已被反複塗改,墨跡層層疊疊,仿佛還在訴說著連日來的緊張對峙。地圖旁懸掛著幾麵令牌,分彆刻著“前軍”“後軍”“左營”“右營”,青銅質地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無聲彰顯著中軍大帳的威嚴。
成大器身著玄色錦袍,袍角繡著暗金色的雲紋,腰間懸著一柄鑲嵌著翡翠的佩劍,劍鞘上的鎏金紋飾在燭光下流轉。他正站在地圖前,手指按著壽春周邊的幾處關隘,指腹摩挲著羊皮上凸起的紋理,眉頭微蹙。自孫策率軍圍困壽春以來,已有半月有餘,城外每日的叫陣聲如針般刺著守軍的耳膜,帳內的氣氛也日漸凝重。
“孫策連日在城外叫陣,看似氣焰囂張,實則糧草補給怕是已有些吃緊。”成大器的聲音沉穩如鐘,目光緩緩掃過帳內眾人,落在每個人的臉上,“依我看,他這是虛張聲勢,想逼我們決戰。諸位跟隨我征戰多年,對敵軍的脾性想必也有所了解,有何破敵之策,不妨直言。”
帳內眾人聞言,紛紛陷入沉思。左側一位身著青衫、麵容清臒的老者輕撫長須,花白的胡須在燭光下泛著銀光,他正是以毒計聞名的賈詡。賈詡的青衫洗得有些發白,卻漿洗得筆挺,袖口整齊地卷起,露出清瘦卻有力的手腕。他沉吟片刻,指尖在案幾上輕輕點著,發出細微的聲響,隨後緩緩開口:“主公所言極是。孫策新敗之後急於反撲,卻不知我軍早已加固城防,城牆外側又增築了三層鹿角,囤積的糧草足夠三月之用,連水井都深挖了五丈,蓄水充足。如今他在城外耗得越久,士氣便越低迷,對我軍便越有利。”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依詡之見,可派一隊輕騎襲擾其糧道。孫策的糧草多從廬江運來,途經石亭山道,那裡地勢狹窄,隻容一人一馬通行。派五千輕騎夜間出發,攜帶火箭,趁夜燒毀其糧草,斷其補給。不出半月,孫策軍中必生內亂,自會退兵。”
右側輕搖羽扇的李儒則搖了搖頭,他身披素袍,袍子上還沾著些許塵土,顯然剛從城頭巡查回來,袍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寒霜。李儒的羽扇是用上好的鴻鵠羽製成,扇麵光滑,邊緣處卻因常年握持而有些磨損。他輕扇羽扇,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文和之計雖妙,卻恐孫策早有防備。他麾下程普、韓當皆是沙場老將,定會嚴守糧道。”
李儒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壽春城的位置:“周瑜更是智計無雙,此人最善洞察人心。依我看,不如堅守不出,每日在城頭擂鼓助威,讓士兵們演練陣法,佯裝軍容鼎盛,待其銳氣耗儘,糧草將儘時,再派精銳奇襲其大營,定能一舉破敵。”
帳內眾人各抒己見,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偏將周倉身披鎧甲,甲片上的寒光映著他剛毅的臉龐,他甕聲說道:“末將願率軍出戰!孫策小兒不過是僥幸取勝,何足懼哉!”帳下主簿則搖頭道:“周將軍勇猛有餘,卻不知敵軍勢大,不可輕敵。”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
成大器聽著眾人的議論,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聲響,眼中漸漸有了決斷。他正欲開口,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聲音雜亂而沉重,顯然來人已到了極限。緊接著是親兵慌亂的通報聲,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主公!大事不好!有廣陵殘軍求見,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報!”
成大器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巨石砸中。廣陵是青州的屏障,地勢險要,三麵環山,一麵靠水,由心腹陳登鎮守。陳登不僅善於軍略,更擅長治理地方,廣陵在他的治理下,城防堅固,百姓安居,向來穩固,怎會突然有殘軍前來?他沉聲喝道:“讓他進來!”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股寒風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湧了進來,燭火猛地晃動了幾下。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踉蹌著衝了進來,他每走一步都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士兵的戰袍早已破碎,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口,有的傷口還在滲血,凝結成暗紅的血痂,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受了重傷,骨頭怕是已經斷裂。
士兵見到成大器,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哭腔喊道:“主公!廣陵……廣陵城破了!”
“什麼?!”成大器臉色驟變,原本沉穩的麵容瞬間布滿驚容,他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士兵的衣領,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對方的衣服撕碎,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說什麼?廣陵城破了?元龍呢?他在乾什麼?元龍向來謹慎,怎會讓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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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被成大器的氣勢嚇得渾身發抖,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滾落,在滿是塵土的臉上衝出兩道溝壑。他哽咽著說道:“是……是城內的世家反水了!趙氏、呂氏兩家,平日裡受太守恩惠,卻在昨夜打開了西門!周瑜率領大軍趁機殺入城中,箭矢如雨點般落下,城樓上的士兵根本抵擋不住……”
士兵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無儘的絕望:“陳太守率軍在街巷中奮力抵抗,身上中了數箭,卻仍在指揮戰鬥。無奈敵軍勢大,如潮水般湧來,他在突圍至東門時……被敵軍的弓箭手射殺了!屬下親眼所見,太守倒下時,還在喊著‘將士們,守住廣陵’……”
“哐當!”一聲脆響,成大器手中的佩劍不知何時已經出鞘,劍身在燭火下閃著凜冽的寒光,映照出他猙獰的麵容。他因憤怒而渾身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如虯龍般盤踞,聲音因壓抑著極致的悲痛而變得沙啞:“周瑜匹夫!竟敢偷襲廣陵!元龍……我的元龍啊!”
帳內眾人也都大驚失色,紛紛起身,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賈詡臉色凝重,原本輕撚胡須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李儒眉頭緊鎖,羽扇也停在了胸前,他快步走到士兵麵前,急切地問道:“敵軍有多少人?進城後可有燒殺搶掠?城內百姓如何了?”
士兵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敵軍約有五萬人,進城後隻占據了府衙和糧倉,暫時沒有屠戮百姓……”話未說完,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帳外的親兵連忙上前,將他抬了下去救治。
賈詡上前一步,沉聲道:“主公息怒!如今不是發怒的時候。周瑜善於用兵,絕非魯莽之輩。廣陵城破,青州腹地門戶大開,那裡是我軍的糧倉,若他率領大軍以戰養戰,長驅直入,沿途劫掠糧草,我軍後方必將大亂,到時候壽春前線也會受到波及,軍心動搖,形勢危急啊!”
李儒也點頭附和,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文和所言極是。不過依我看,周瑜應該不會直接孤軍深入。他剛取廣陵,根基未穩,城內世家雖反水,卻未必真心歸順,百姓也心向我軍。若貿然北上,一旦被我軍斷了後路,便是死路一條。我猜他的目的,恐怕是想趁我們派兵奪回廣陵之際,設下埋伏,行圍點打援之計。”
賈詡撫須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文憂說得有理。周瑜深知廣陵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必定會死守此地。他設下埋伏,就是想先擊潰我們的援軍,挫我軍銳氣,讓青州各縣聞風喪膽,然後再北上進取青州。此計環環相扣,步步為營,不可不防。”
成大器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悲痛與憤怒。他知道賈詡和李儒說得都有道理,如今局勢危急,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他走到案幾前,端起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儘,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流下,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他看向兩人,沉聲道:“那依二位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既要為元龍報仇,奪回廣陵,又要保住壽春,擊潰孫策。”
賈詡走到地圖前,手指在壽春和廣陵之間劃了一條線,這條線穿過數座城池和山脈,在燭光下仿佛一條無形的毒蛇。他眼中精光一閃:“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主公可下令,讓壽春城內外的大軍做出儘起大軍、馳援廣陵的假象,讓士兵們在城內收拾行裝,旗幟鮮明地搬運糧草,甚至可以故意放鬆對壽春的防禦,撤下部分城樓上的守軍,讓孫策以為我們要放棄壽春,回援廣陵。”
他指著壽春的位置,繼續說道:“孫策此人好大喜功,自視甚高,見我軍主力離開,必定會率軍來攻壽春,想趁機奪取這座重鎮。到時候,主公可暗中留下五萬兵力,與張合鎮守壽春的兩萬大軍彙合,在城內街巷設下埋伏,城樓上備好滾石檑木。待孫策入城之際,兩麵夾擊,定能擊潰孫策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