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球場的頂棚滑開時，八月的銀河傾瀉而下。許玥調試著新話筒，不鏽鋼台麵倒映出申花藍的海洋——七萬人山呼海嘯，卻填不滿vip包廂那個永久空置的座位。
“各位上海寧！”滬語混著電流炸開，“今朝阿拉勿講戰術，講講人生！”
導播在耳麥裡急吼：“許姐！讚助商要進球集錦…”
許玥掐斷通話。大屏亮起自製短片：弄堂女孩顛球撞翻晾衣架，文廣大廈37樓通宵剪片的剪影，鋼索墜落的慢鏡頭最後定格成海報。背景音是她自己的解說詞循環：“傳球？勿傳！自家帶球過人——！”
申花隊長破門瞬間，她突然切靜音。全場死寂中，許玥拔高話筒：
“看到伐？格記單刀赴會，伊身後頭空無一人！”她拍打解說台，“有人講伊獨——倷曉得伊練格腳射門辰光，摔碎過幾隻路燈？”
聚光燈猛然掃向空包廂。金色座椅上不知誰放了盒融化又凝固的光明冰磚，奶漬在椅麵洇出狗爪印的形狀。
母親把相親簿拍在迪士尼工作室時，許玥正給青訓營孩子上滬語課。
“王家兒子斯坦福畢業！李家孫子靜安三套房！”母親戳著冰磚包裝紙，“倷再勿尋男人，隻好跟冷飲過一輩子！”
孩子們哄笑中，許玥翻開相親簿。王公子摟超跑的照片旁批注“年入千萬”，李少爺紅酒品鑒照下標“愛馬仕收藏家”。她突然抓起紅筆，在每張照片畫上大紅叉。
“媽媽，”她把簿子塞回母親懷裡，“我十歲就曉得——弄堂足球賽，帶球過人比手拉手散步刺激多了。”
手機震響。於漢超發來訓練基地定位：“新開的球迷餐廳，賞臉試菜？”
許玥回複：“勿如比場一對一。”
黃昏的球場，於漢超第三次被斷球。許玥腳踩足球大笑：“於老師，倷退特役連小姑娘都踢勿過？”
男人撐著膝蓋喘氣：“餐廳…真隻為謝你當年支持…”
“我支持額是穿申花球衣額英雄，”她腳尖輕推，球滾到他腳下，“勿是開餐廳的商人。”
離場時於漢超突然拽住她手腕：“現在配得上了嗎？”他掏出的鑽戒盒鑲著申花隊徽，“我離婚三年了。”
許玥望向場邊——新聘的私人助理正給於漢超擦汗，女孩胸口彆著“漢超餐廳”工牌。多熟悉的場景，像回放的電影膠片。
“戒指鑲隊徽？”她笑出聲，“倷當嫁申花隊啊？”指尖戳向他心口，“裡廂鑲的才是真家夥。”
顧崢出獄那天下著太陽雨。許玥在迪士尼轉播台架設vr設備，抬頭撞見男人杵在員工通道。廉價t恤掩不住肋間舊傷隆起，手裡拎著文廣大廈保潔工牌。
“我來…修音響。”顧崢晃了晃電工包。
許玥扔去螺絲刀：“二號機雜音，像哮喘。”
男人蜷在設備間修理時，許玥的vr直播正高潮。申花外援倒鉤破門，全場歡呼震落頂棚雨珠。顧崢突然探頭：“是電容老化…”話音被淹沒在聲浪裡。
許玥扯他進轉播間，將備用耳麥扣在他頭上。滬語解說撞入耳膜：
“倒鉤！看到伐？人生跌到穀底辰光——”鏡頭切給客隊替補席垂頭少年，“——照樣能翻跟頭踢出彩虹！”
顧崢指尖擦過她後頸。那裡新添了刺青：鋼索墜落的簡筆畫下，一行瘦金小字“自救者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