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萬一邊引路，一邊看似隨意地說道：
“其實九爺不必如此匆忙。我們瓦邦的夜景，彆有一番風味，很是漂亮刺激。不如就在這裡多住兩天，既賞了夜景，我們也好好聊聊。我們園區啊，除了‘白麵’生意，還有很多……其他更有趣、更賺錢的買賣，都可以合作。”
說完，他意味深長道：“保證讓九爺不虛此行。”
厲九驍聞言，隻是淡淡地挑了下眉，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明顯不是自願在此工作、眼神麻木的人群，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哦？是麼。不過，我對人口買賣這類不好掌控的生意，向來沒什麼興趣。我還是更喜歡做……一切都能捏在自己手裡的買賣。”
他意有所指。
昂萬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洪亮的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話：“哈哈哈！九爺真是快人快語！說得好，說得好啊！掌控！沒錯，做生意就是要掌控！”
他笑嗬嗬地，眼神卻更加深邃：“不過九爺放心，在我們瓦邦，能做的生意可太多了，隻有您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的。隻要您有足夠的錢和膽量，這裡就是天堂！”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穿過重重守衛，朝著所謂的“種植基地”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空氣中那股特殊的、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味就越發濃重，隱約還能聽到一些從遠處廠房傳來的、被壓抑的機器轟鳴和模糊的人聲。
尹時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知道，真正的考驗和最關鍵的部分，馬上就要開始了。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厲九驍，他側臉線條冷硬，看不出絲毫情緒，仿佛隻是來參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場。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片“基地”裡生長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罪惡之花。
參觀了所謂的“種植基地”和隱藏在深山裡的簡易加工廠，天色已然徹底暗沉下來。
整個過程看似順利，昂萬也表現得極為“坦誠”，但厲九驍一行人心裡都清楚，他們所見的，很可能隻是對方願意展示的冰山一角。
最關鍵的人物——厲九驍的姐姐厲瀟瀟，以及尹時熙的父母，今日未曾見麵，這也在預料之中。
返回核心區的建築內，燈光亮起，驅散了些許夜色，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緊繃感。
厲九驍並未落座，直接對昂萬提出了辭行，語氣平淡卻堅決，完全是一副謹慎多疑、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商人模樣：“昂萬老板，貨也看了，地方也轉了。合作的事，容我回去再仔細斟酌一下。今日就不多打擾了。”
昂萬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連忙阻攔：“九爺！您看這說的哪裡話！今天是我安排不周，接待晚了，讓您沒看儘興，是我的錯！”
他話鋒一轉，拋出了誘餌：“這樣，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原來我們談好的價格，我再給您讓兩個點！如何？您今晚務必留下，讓我好好儘一儘地主之誼。明天，我帶您深入看看我們這裡真正的‘好東西’！保證讓您知道，這裡的合作，絕不止是‘麵粉’那麼簡單！”
厲九驍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權衡之色，卻沒有立刻答應。
他微微側頭，示意了一下身後的於書白。
於書白立刻上前，將一直提在手中的兩個沉重的金屬箱子“砰”地一聲放在了中間的桌子上，利落地打開。
裡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捆紮結實的大額美鈔，在燈光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誘惑力。
“兩個點就不必了。”厲九驍開口，聲音沉穩，“我這人做生意，一向喜歡利落。這裡是一千萬。”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昂萬，繼續說道：“定金，按規矩是一個億。隻要我看準了貨，出了你這園區，錢自然立刻奉上。畢竟……”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話語直白得近乎挑釁：“聽說萬爺您近兩年的名聲……可不太美妙啊。道上都在傳，您黑吃黑的事情，可沒少乾。我這人愛財，但更惜命，不得不防著一手，不是嗎？”
這話一出，房間裡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昂萬身後的幾個手下眼神瞬間變得凶狠，手都不自覺地摸向了後腰。
昂萬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眼底掠過一絲陰鷙，但很快又被更大的笑意掩蓋，他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笑話：
“九爺！咱們這是第一次打交道，您不了解我昂萬這個人，情有可原。但您應該也聽說過，我是三年前才接手的攤子。當初那些狗東西，看我年輕，個個瞧不起我，仗著資曆老，直接把價壓到我頭上拉屎！”他語氣變得激動，帶著一股狠厲，“我昂萬做人，最講一個‘義’字！但更重要的，是‘麵子’！誰不給我麵子，讓我不好過，那我就隻能讓他徹底消失！”
他盯著厲九驍，皮笑肉不笑地補充道，話語裡帶著明顯的敲打意味：“再說了，誰不知道您九爺現在是馬老大的救命恩人？您這次來瓦邦，帶的人……恐怕也不止眼前這幾位吧？嗬嗬，我昂萬是真心實意想做生意的，求財嘛，沒必要為了點誤會，弄得大家兩敗俱傷，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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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九驍靜靜聽完，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道：“說的也是。”
他話鋒一轉，依舊堅持己見：“不過，今日就算了。我這人，有個臭毛病，認床。在外麵睡不踏實。明日，我再來叨擾。”
說完，他根本不給昂萬再挽留的機會，抬手示意了一下那兩箱美金：“這一千萬，就算是我給昂萬老板的見麵禮，誠意合作的定金。希望明天，能看到真正讓我心動的東西。”
隨即，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帶著尹時熙和飛鷹小隊的成員，徑直朝外走去。
態度乾脆利落，仿佛對這片許多人視為斂財寶地的瓦邦，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昂萬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變得陰沉難測，手指無意識地撚動著佛珠。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混血女孩這時貼了上來，纖白的手臂如水蛇般纏上昂萬的脖頸，聲音嬌媚得能滴出水來：“萬爺~我總覺得，那位九爺麵具底下的臉，一定是好看的…可他為什麼總戴著麵具，不肯以真麵目見人呢？”
昂萬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迫使她抬起臉，冷笑道：“怎麼，你這騷蹄子又春心蕩漾，看上他了？”
女孩吃痛地蹙了下眉，隨即又展顏嬌笑，軟軟地拍了下昂萬的胸膛：“萬爺您這說的什麼話呀~人家心裡可就隻有您一個，旁人再好看，又哪及得上您萬分之一。”
厲九驍一行人，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沉著地離開了這棟危機四伏的建築，重新坐上了來時的車。
而在所有人視線未能觸及的陰影深處，一扇窗戶後麵，厲瀟瀟舉著望遠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時隔九年，她再一次看到了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
鏡片後的眼底，難以抑製地翻湧起劇烈的波瀾——那是絕處逢生般的驚喜，旋即又被無邊的痛苦與擔憂狠狠壓下。
直到車輛駛出園區核心地帶，那令人窒息的壓力才似乎稍稍緩解了一些。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是第一次試探。
真正的交鋒，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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