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餐時間剛過。
禮堂裡彌漫著食物的餘香和慵懶的交談聲。
弗林特正慢悠悠地享用著最後一塊浸滿肉汁的約克郡布丁。
粗壯的手指捏著銀叉,盤算著下午如何“指導”一下追球手們更“積極”的攔截動作——最好能讓格蘭芬多那幾個討厭鬼吃點苦頭。
陽光透過高窗,在他油膩的黑發上投下幾道光斑。
他身邊的德裡安·賽普突然用手肘狠狠捅了捅他的肋骨,聲音因為驚愕而變調:“馬庫斯!看外麵!球場!快看!”
弗林特被打斷了思路,不耐煩地抬起頭,粗魯地推開麵前的盤子,透過大禮堂那些高大的、鑲嵌著彩色玻璃的窗戶望去。
北半場,格蘭芬多的猩紅色隊服在陽光下如同燃燒的火焰,異常醒目。
奧利弗·伍德像一頭精力過剩的雄獅,正揮舞著粗壯的手臂,用他那標誌性的、能穿透呼嘯風聲的洪亮嗓門,大聲指揮著隊員們進行高速傳接球訓練。
掃帚帶起的風壓卷起草屑,隔著厚厚的玻璃窗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淩厲的氣勢。
而在南半場,赫奇帕奇的金黃色隊服同樣耀眼,像鋪開了一片陽光織就的錦緞。
科拉·卡佩穩穩地懸浮在自家球門柱旁,身姿挺拔,琥珀色的眼睛冷靜地掃視著全場,清晰地指揮著追球手們進行精密的戰術跑位演練。
兩個找球手——塞德裡克和布蘭琪——如同兩隻靈巧的雨燕,用施加了咒語的黃金飛賊在高空練習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急轉和俯衝技巧。
兩個學院,一紅一黃,涇渭分明地占據著各自的半場。
沒有言語交流,甚至眼神都很少交錯,卻以一種無聲而強大的默契,牢牢霸占了整片綠茵,將陽光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兩半。
下一刻,弗林特手中的銀質叉子“哐當”一聲砸在精致的瓷盤邊緣,彈跳了一下,最終落在桌布上,發出刺耳的噪音。
他猛地站起身,沉重的橡木椅腿在石地上刮出尖銳的摩擦聲。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隨即被一種暴怒的鐵青取代,額角青筋像蚯蚓般暴起虯結,深陷的眼窩裡,那雙小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才從咬緊的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伍德?!還有……卡佩?!他們怎麼敢——!”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被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胸中的怒火像滾燙的岩漿,咆哮著幾乎要將他單薄的胸膛點燃、炸裂。
弗林特像一顆被點燃引信的炸彈,裹挾著足以掀翻屋頂的駭人怒氣衝出禮堂大門,沉重的橡木門在他身後發出痛苦的呻吟,久久回蕩在門廳。
他身後的斯萊特林隊員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抓起靠在牆邊的掃帚,有的甚至被袍子絆了個趔趄,臉上交織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被冒犯的憤怒或因為又多了一件事要處理的不滿。
他們像一群被驚擾的綠色毒蜂,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午後的陽光本該溫暖和煦,此刻卻像舞台上最刺眼的聚光燈,毫不留情地聚焦在弗林特那張鐵青扭曲、寫滿暴戾的臉上。
“伍德——!卡佩——!”
如同受傷巨獸瀕死的咆哮,這聲怒吼撕裂了霍格沃茨午後特有的寧靜,裹挾著滔天的恨意,遠遠地就朝著那片被“侵占”的綠色砸了過去。
球場上,那“刺眼的挑釁”並未因弗林特的咆哮而有絲毫停頓或慌亂。
訓練節奏甚至沒有慢下半拍。
伍德甚至吝嗇於回頭看一眼聲音的來源,隻是用比剛才更大、更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吼聲命令格蘭芬多的追球手:
“提速!貝爾!右邊空檔是紙糊的嗎?!傳球!!”他刻意放大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投石機拋出的石塊,精準地砸向疾衝而來的弗林特耳中。
科拉則穩穩地懸浮在赫奇帕奇的球門前,仿佛腳下生根。
她隻是微微側過頭,目光冷靜地掃過弗林特那狂奔而來、狀若瘋魔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刺骨、充滿嘲諷意味的弧度。
她隻是微微抬高了清越的聲音,對著正在高空練習俯衝的自家找球手們喊道:
“塞德,布蘭琪,注意觀察,保持節奏,彆被低級噪音影響判斷。專注你們的金色飛賊!”
布蘭琪聞聲,立刻做出反應。
她猛地一拉掃帚柄,一個極其漂亮的懸停動作,穩穩地定在半空中,伸手抓住了那顆小東西。
位置恰好微妙地處於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訓練區域的交界線上空。
緊接著,她雙腿靈巧地夾住掃帚柄,腰身一擰,整個人倒掛了下來,柔順的金色長發瀑布般垂下。
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天真又惡劣的嘲弄笑容,饒有興致地俯視著下麵那群氣急敗壞的綠色身影,仿佛在看馬戲團裡最滑稽的小醜表演。
塞德裡克停在她左後側稍高的位置,看向來勢洶洶的弗林特。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臉上沒有任何挑釁或輕蔑,隻有一種溫和卻不容忽視的專注,仿佛隻是在評估一個可能影響飛行路線的障礙物。
而球場上的其他人——無論是格蘭芬多還是赫奇帕奇的隊員——則完全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打亂節奏。
擊球手們依舊凶狠地揮舞著球棒,將沉重的遊走球擊打出去,發出沉悶的“砰砰”聲;追球手們依舊在高速穿插、傳球,鬼飛球呼嘯著劃過空氣。
畢竟現在可是在練習對抗遊走球擊打和躲避,一個分神,就可能被那凶猛的鐵球砸斷骨頭送進醫療翼。
專注訓練本身,就是對挑釁者最徹底的無視。
弗林特幾乎是以撞線的姿態衝到了球場邊緣。
他猛地刹住腳步,胸膛像破舊風箱般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整張臉漲成了醬紫色,汗水順著鬢角流下。
他像一台嚴重過載、隨時可能爆炸的蒸汽機。
他身後的斯萊特林隊員們也氣喘籲籲、狼狽不堪地趕到,在他身後勉強聚集成一道氣勢洶洶卻又因體力消耗和心虛而顯得有些混亂的綠色屏障,手裡的掃帚拿得歪歪斜斜。
“伍德!卡佩!”
弗林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喘息而嘶啞變調,像砂輪在磨鐵。
他伸出粗短、顫抖的手指,惡狠狠地指向占據了大半個球場的兩隊人馬,仿佛要用目光將他們撕碎,
“你們在乾什麼?!這是我的訓練時間!滾出去!現在!立刻!”
伍德終於慢悠悠地轉過身。
他從容地將掃帚降低高度,穩穩地落在弗林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雙腳踩在翠綠的草皮上,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他那魁梧健碩的身軀在猩紅色隊袍的映襯下,宛如一尊剛從戰場歸來的戰神雕像,充滿了壓迫感。
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氣急敗壞的弗林特,臉上露出了一個對方無比熟悉、此刻卻讓他恨得幾乎咬碎牙根的、屬於勝利者和布局者的那種“計劃通”的得意笑容。
“噢,弗林特,下午好啊。”
伍德的聲音洪亮得如同球場鐘鳴,充滿了誇張的、假惺惺的驚訝,每一個音節都透著嘲諷,
“你的訓練時間?我怎麼記得,根據最新的、由麥格教授和斯內普教授共同簽署確認的球場使用規則,”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弗林特更加難看的臉色,
“這周日的下午兩點到四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赫奇帕奇的訓練時間呢?”
他刻意拖長了“赫奇帕奇”幾個字,尾音上揚,像一把小錘子敲在弗林特緊繃的神經上,“難道你們沒被通知嗎?”
“少放屁!”
弗林特徹底被激怒,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伍德臉上,咆哮聲震得近旁的草葉都在顫抖,什麼破通知,他壓根不記得有這件事,
“昨天是斯內普教授的補償時間,現在我們斯萊特林原本的時間!歸我們!立刻!馬上!帶著你們這群礙眼的黃耗子和沒腦子的蠢獅子給我滾出球場!滾!”
“補償?”
科拉低啞的聲音如同冰泉流淌,瞬間澆滅了弗林特噴濺的唾沫。
她驅動掃帚,輕盈而平穩地降落在伍德身旁,動作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