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趴在滾燙的岩石上,耳朵裡還嗡嗡作響,像是有千百把劍在顱骨內來回刮擦。他五指摳進焦土,指尖被高溫灼得發黑,可這點痛反而讓他清醒了些。剛才那道光柱落下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要散架了,骨頭縫裡都像是灌了熔岩,現在每一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但他還活著。
寒鐵劍就在手邊,離指尖不過半尺,劍身蒙著一層灰燼,像被埋過一場火葬。
遠處,右島邊緣的毒霧裂開一道口子,有人踏著沸騰的岩漿走來。腳步不快,卻穩得驚人,每一步落下,火浪都自動分開,仿佛這人本就該走在烈焰之上。
是她。
黑袍獵獵,長發如墨,麵容冷得不像活人。她手裡握著一柄劍,通體漆黑,劍脊上浮著暗紅紋路,像乾涸的血痕。那劍不出鞘,可林風已經感到一股壓迫感順著地麵爬上來,壓得他後頸發麻。
情殤劍。
她來了,真身降臨,再不是虛影傳音。
“你動了不該碰的東西。”她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冷,也更近,像是貼著耳膜說的。
林風沒答話,隻是慢慢挪動右手,掌心蹭過粗糲的岩麵,終於抓住了劍柄。劍柄沾了血,滑了一下,又被他攥緊。
他撐起身子,單膝跪地,肩膀抖得厲害,但總算站直了一點。
“你說錯了。”他開口,嗓子啞得像砂紙磨牆,“我們拿回的是本來就該存在的東西。”
慕容秋荻嘴角微動,沒笑,也沒怒,隻是輕輕抬起了手中的劍。
劍未出鞘,一道黑霧般的劍氣已撕裂空氣,直撲而來。那氣流不帶風聲,卻讓林風眼前一花——霧中竟浮出一張臉。
謝曉峰。
不是記憶裡的模樣,也不是傳說中的風采,而是痛苦扭曲的一張麵孔,嘴唇開合,卻沒有聲音,可林風卻聽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燕十三……你不配用他的劍。”
這句話像釘子紮進腦子裡。他晃了晃頭,想甩開,卻發現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他是誰?一個送外賣的?還是奪命十三劍的繼承者?他練過十四劍意,融合過太極劍法,可這些到底屬於誰?
他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味。
不是幻覺。這是她的劍在挖他的心。
第二道劍氣緊隨而至,分作三股,呈品字形壓下,封住了前後退路。他來不及閃,隻能將左手猛地按入地麵,引動殘存的岩漿劍陣之力,在身前凝出一道半圓屏障。
轟!
氣障炸裂,護體罡氣瞬間剝落大半,手臂外側被餘波掃中,衣袖撕裂,皮肉翻卷。他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差點重新跪倒。
可他沒倒。
“你說得對。”他喘著氣,抬頭看著她,“我不是燕十三。”
頓了頓,聲音忽然拔高:“但我這一劍,是為了所有被命運逼到絕境的人!”
話音落下的刹那,他不再抵抗那股侵入識海的壓迫感,反而主動迎了上去。太極劍意中的“舍己從人”在他體內流轉,不爭不搶,順勢而為。他任由一道劍氣擦過肩頭,鮮血飛濺的瞬間,眼角捕捉到一絲異樣——
情殤劍的軌跡,滯了一瞬。
哪怕隻有一息,也是破綻。
他剛要動,第三劍已然蓄勢。
慕容秋荻站在岩漿中央,雙目微闔,情殤劍緩緩抬起,周身黑霧翻湧,如同活物般纏繞升騰。她不再說話,可那股恨意卻愈發濃烈,像是三十年的執念全壓在這一劍上。
林風屏住呼吸,手指扣緊劍柄,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劍鋒即將斬落之際——
那團曾浮現謝曉峰麵容的黑霧,忽然靜止。
然後,一雙眼睛睜開了。
不是幻象扭曲的輪廓,而是一雙真正屬於劍者的眸子,清澈、冷靜,沒有情緒波動,卻讓人不敢直視。
幻影抬手,指尖輕劃,仿佛在空中寫下一道弧線。
無聲無息。
一道劍氣憑空迸發,精準截向情殤劍的鋒芒。
“神劍三式·斷水流!”
轟然巨響中,黑霧炸散,劍氣對撞激起一圈熱浪,將林風掀得後退兩步,才勉強穩住身形。他怔怔望著前方,那道幻影依舊立在那裡,身影淡了幾分,卻未消散。
“你……為何幫我?”他低聲問。
幻影沒回答,隻是靜靜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裡沒有憐憫,也沒有指點,隻有一種近乎冷漠的確認,像是在評估一把劍是否值得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