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像是有根鐵絲在裡麵來回抽動。他閉了閉眼,耳邊還殘留著那個聲音的回響——“你練劍,是為了贏,還是為了活?”
他沒來得及細想,眼角餘光一顫。上官燕的身體晃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中胸口,整個人往後退了半步,臉色瞬間發白。
林風立刻伸手,掌心一翻,一道劍氣自指尖迸出,在她周身繞成一圈。那氣流並不鋒利,卻穩穩托住了她的身形,防止她跌倒。他知道這不是外傷,是內裡的東西炸了。
張三豐站在石台前,背對著他們,手指輕輕搭在密卷邊緣。那卷帛書原本被三層封皮裹著,此刻最外兩層已自行碎裂化灰,隻剩最後一層暗紅布條纏繞其上,像是凝固的血跡。
老道緩緩解開布條,動作輕得幾乎聽不見布料摩擦的聲音。
“二十年前,謝曉峰來此,留下這卷。”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壓得住整個大殿,“他說,若有人能走到這裡,便讓他們看看真相。”
布條落地,泛黃的帛書徐徐展開。字跡是用朱砂混著某種深褐色液體寫成的,有些地方已經發黑,像是乾涸太久的舊血。第一行字剛映入眼簾,上官燕的呼吸就停了一瞬。
“吾妻為護我而亡,吾不忍幼女孤苦,托於信者鐵氏,望她一生不知江湖險惡。”
林風沒說話,隻覺掌心那道維持劍氣的力道微微一顫。他知道這名字是誰寫的,也知道那個“鐵氏”是誰——北山村裡那個總愛給孩子們縫香囊的老婦人,曾在他昏迷時悄悄往他懷裡塞了個繡著鳳紋的小袋子。
上官燕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她盯著那行字,像是要看穿紙背,看進過去。
“不可能……”她終於擠出兩個字,“她說我是撿來的……她說我娘早死在產床上……”
林風看著她,喉嚨發緊。他知道她在說什麼。冰火島那夜,鐵真真抱著火堆,眼神躲閃地說:“孩子,有些事知道多了,命就不長了。”
可現在,這卷上寫著的每一個字,都在推翻她活了二十多年的認知。
她突然抬手,一把抓向密卷。
張三豐不動,林風也沒攔。他知道她需要這一下——不是為了撕毀,而是為了確認它是不是真的。
她的五指扣住帛書一角,用力一扯。紙沒破,反倒是她自己手臂一麻,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猛地縮回手。掌心赫然多了一道細小的劃痕,滲出血珠。
血滴落在密卷上,竟沒有暈開,反而像被吸進去一般,順著字跡邊緣緩緩蔓延。整卷帛書忽然泛起一層微弱的紅光,仿佛回應她的血脈。
“你娘使的是木劍境。”張三豐低聲說,“當年她以凡人之軀,硬接慕容秋荻七劍,隻為替謝曉峰擋下致命一擊。那一戰後,她再沒能站起來。”
上官燕站著沒動,可腳底像是踩空了台階,身子晃了晃。
“後來呢?”
“後來?”張三豐看了她一眼,“她把自己最後三年光陰,刻進了這套劍法裡。每一招,都是她教給鐵真真的。包括你從小練的第一式‘鳳引九霄’。”
空氣靜得像凍住了。
林風感覺到身邊的人在抖,不是冷,是情緒撐不住了。他慢慢收回劍氣屏障,卻把手搭上了她的肩。不重,隻是個支撐。
“所以你爹沒扔下你。”他說,“他把她留下的東西,連同你的命,一起交給了能護住你的人。”
“那你呢?”上官燕忽然轉頭看他,眼睛紅得嚇人,“你怎麼就知道這些是對的?也許這是陷阱!也許這卷是假的!也許……我隻是他們棋盤上的一顆子!”
林風沒鬆手。
“因為香囊還在。”他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小的布包,邊角已經磨得起毛,但鳳紋依舊清晰,“孩子給我的那天,係統提示說:‘檢測到謝家血脈殘留氣息’。這不是巧合。”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你娘死了都沒走遠,你爹把女兒送出去的時候,心早就碎了。他們沒逃,是你一直在逃。”
這句話落下來,像一塊石頭砸進冰湖。
上官燕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陷進掌心。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抬頭看向密卷,忽然笑了下,笑得極短,極澀。
然後她鬆開手,一步步走向石台。
在所有人注視下,她單膝跪地,對著那卷帛書,重重磕下第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