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手指還在雪地上微微顫動,掌心朝上,像是托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那股從識海深處湧出的力量並未散去,反而順著經脈緩緩回流,像退潮後的海浪,一遍遍衝刷著四肢百骸。
他沒睜眼,但能感覺到體內有一團氣在轉。
起初是亂的,奪命劍的暴烈、太極的綿柔、還有那道來自虛影的蒼茫之意,在他丹田裡攪成一團。可隨著呼吸拉長,那團亂流竟開始自發歸攏,一圈圈繞著中心旋轉,漸漸形成一個穩定的氣旋。
空氣在他周身變得不同了。不是冷,也不是熱,而是像水麵上被風吹皺的波紋,輕輕蕩開又合攏。細小的雪粒懸在半空,未落地,就被無形的力道推著,沿著他的手臂軌跡緩緩遊走。
上官燕站在十步外,鳳血劍已歸鞘。她原本想上前,腳剛動,一股壓迫感撲麵而來,讓她硬生生停住。那不是殺意,也不是威壓,更像是一棵樹長成了森林——無聲無息,卻讓人不敢靠近。
她咽了口唾沫,低聲說:“他還活著。”
司馬長風靠著狂龍刀坐著,右手掌心裂了一道口子,血還沒止。他聽見這話,哼了一聲:“要死了早倒了,哪還用在這兒打坐裝高人。”
話是這麼說,他眼睛一直盯著林風。剛才那一幕太邪乎了——兩把劍自己飛出來殺人,對手連碰都沒碰到就炸成了冰渣。現在林風身上那股勁兒,比那時候還瘮人。
“你說他……是不是真懂了什麼叫‘無劍’?”司馬長風扭頭問上官燕。
“我不知道。”她搖頭,“但我爹說過,真正的劍客,到最後都不靠劍。”
“那靠啥?”
“靠意。”她看著林風頭頂那圈幾乎看不見的旋風,“就像風刮過山崗,你不知道它去了哪兒,但它確實掃平了一切。”
司馬長風咧了咧嘴,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
就在這時,林風的手指突然一收。
五指合攏,又慢慢張開,像是在抓空氣,又像是在放什麼東西走。
下一瞬,他胸口起伏一頓,整個人像是被抽了根筋似的,猛地挺直脊背。
雙目睜開。
沒有光,也沒有怒意,就這麼靜靜看著前方,仿佛穿透了雪山,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呼……”他吐出一口白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總算沒把自己弄廢。”
上官燕鬆了口氣,往前邁了一步,又被那股無形的氣場逼退半步。
林風察覺到了,抬手一揮。
那纏繞周身的氣旋瞬間收斂,如同收翅的鷹,沉入體內。天地間的異樣也隨之消散,雪重新落下,風也恢複了原有的節奏。
“沒事了。”他開口,語氣平常得像剛睡醒,“就是腦子有點脹,跟喝完烈酒似的。”
司馬長風撐著刀站起來,一步一瘸地走過去:“你還知道疼嗎?剛才那倆玩意兒差點把你劈成兩半,結果你倒好,閉眼打坐,留我們倆守靈。”
“我要是撐不住,你們現在已經在給對方收屍了。”林風笑了笑,伸手按在地上,試著起身。
腿軟了一下,但他沒倒。
站穩後,他看向司馬長風:“你的刀……不太對勁。”
司馬長風一愣,低頭看手中狂龍刀。
刀身還在震,不是因為龍吟,而是從內部傳出的嗡鳴。那聲音聽著像哀嚎,又像警告。刀麵上,幾道細如發絲的裂痕正從護手處蔓延開來,寒氣順著裂縫往外冒,凍得他虎口發麻。
“操。”他甩了甩手,“這破鐵皮怎麼這時候鬨脾氣?”
林風沒答,而是伸出手,輕輕搭在刀背上。
指尖剛觸到金屬,他就皺了眉。
一股躁動的氣息從刀中傳來,狂野、暴烈,帶著不肯臣服的倔強。這股意念本該與主人共生,但現在,它像是察覺到了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正在本能地抗拒。
“它認出我了。”林風收回手,“不是認出我這個人,是認出我現在走的路。”
“什麼意思?”司馬長風擰眉。
“它是殺伐之器,我是……無鋒之人。”林風淡淡道,“它覺得我不配碰它,或者,怕被我壓製。”
“放屁!”司馬長風怒了,“這是我拚了命才拿回來的刀!誰敢說它不認我?”
話音未落,刀身猛然一顫。
哢——
一道新裂痕從刀柄竄上刀脊,鮮血順著縫隙滲出,滴在雪地上,瞬間凝成黑紅冰珠。
司馬長風悶哼一聲,手腕劇痛,差點脫手。
林風伸手扶住他肩膀:“彆硬撐。它不是叛你,是在求救。它知道自己扛不住接下來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