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劍尖還指著那團黑霧,霜氣在地麵上蔓延,鎖鏈僵在那裡,像被凍住的蛇。他沒動,眼角餘光掃過身後——上官燕已退到俞蓮舟左側,手指搭在鳳血劍柄上,司馬長風抱著人蹲在高台邊緣,刀橫膝前,目光死死盯著前方。
空氣裡開始飄出一股味道。
不是血腥,也不是海腥,而是一種像是燒焦了檀木又混著鐵鍋燉爛菜的味道。這味兒一出來,林風就皺了眉,胃裡有點翻。
“誰家做飯糊了?”他低聲說。
上官燕沒笑,反而更緊地握住了劍。
那股氣息越來越濃,黑霧中心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腳底都不沾沙,像是踩在某種看不見的台階上。披著黑鬥篷,臉上戴著一張青銅鬼麵,紋路古怪,眼窩處漆黑一片,看不出眼神。
林風把劍收回半寸,低聲道:“你們兩個,彆離俞前輩太遠。”
話音剛落,那人抬手,指尖觸到了麵具邊緣。
哢。
一聲輕響,麵具被摘了下來。
露出的臉年輕得不像話,頂多三十出頭,可皮膚底下青筋虯結,像是有東西在皮下爬行。最顯眼的是眉心那枚血色鷹紋,形狀像一隻展翅的禿鷲,邊緣微微發燙,仿佛剛烙上去不久。他的眼睛是金紅色的,瞳孔細如針尖。
林風盯著那張臉,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幅畫像——泛黃的紙,武當密檔第三卷,夾在“江湖異聞錄”裡的一張手繪圖。畫上寫著:紀綱之子,失蹤於嘉靖二十三年戰亂,疑為東瀛忍宗所擄。
“紀……天仇?”林風念出這個名字,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對方聽見。
那人嘴角一抽,像是笑了,又不完全是。
“你還記得我爹的名字。”他開口,嗓音沙啞,尾音帶著點怪異的顫,“不錯。三十年前,他在江南殺我母親的時候,也提過這個名字。”
林風沒接這話。他知道這種話不能隨便應,一應就入套了。他隻問:“你就是斬道計劃的主事人?”
“主事人?”紀天仇輕輕搖頭,把麵具隨手一扔,落在沙地上發出悶響,“我不是主事人。我是結果。是他們把我做成這樣的。”
他說完,右手抬起,五指張開,掌心朝向天空。一道暗紫色的光從他掌中升起,迅速凝成一柄虛劍的形狀。劍身扭曲,表麵浮著一層油膜似的光澤,像是毒液在流動。
林風立刻橫劍胸前,寒玉劍意湧上劍身,霜氣纏繞。
紫薇軟劍還沒完全激活,那柄毒劍已經揮下。
一道紫黑色劍氣撕裂空氣,直撲而來。所經之處,沙子先是變黑,接著冒起白煙,地麵像被強酸腐蝕般凹陷出一條溝。連海風都被染得發臭,吹到臉上有種刺癢感。
林風斜撩出劍。
劍氣相撞,爆開一團白霧,低溫瞬間將毒氣凝結成黑色碎晶,灑了一地。他手腕一震,虎口發麻,差點沒握住劍柄。
“這玩意兒帶毒?”他甩了甩手。
“不隻是毒。”紀天仇站在原地不動,“是‘腐心七息散’,練武之人吸入一口,內力運轉便會遲滯三成。你剛才擋得漂亮,但也吸進去了吧?”
林風沒答。他確實感覺胸口有點悶,像是吃了口餿飯壓在那兒。
上官燕忽然出聲:“你融合了什麼東西?那血紋、那眼睛,都不是人該有的樣子。”
紀天仇看向她,目光停在她腰間的鳳血劍上,眼神竟有一瞬柔和。
“你母親……也是用鳳血劍的吧?”他說,“二十年前,她在蓬萊海邊死於一場圍殺。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在暗處看著。”
全場一靜。
上官燕的手指猛地收緊。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很多。”他輕笑,“我知道你們以為的正義,不過是強者寫的規矩。我也知道,為什麼獨孤求敗晚年要棄劍歸隱——因為他終於明白,劍改變不了任何事。”
林風打斷他:“那你搞這些,是為了證明你能改變?”
“不。”紀天仇搖頭,“我是為了完成我父親未竟的事。他想統一江湖,卻被謝家父子聯手剿滅。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重建秩序。”
他說完,雙手合十,閉上眼,開始低聲吟誦一段古怪的咒語。音節生硬,像是幾種語言拚湊而成。
隨著他的聲音,背後黑霧劇烈翻滾,逐漸凝聚成一個巨大的輪廓——高達十丈,頭生雙角,肩寬如屋簷,一雙巨手垂在身側,指尖滴落著黑水。那東西沒有五官,但林風能感覺到它在“看”自己。
天魔虛影。
林風呼吸一緊。這不是幻術,也不是陣法投影,而是某種真實存在的能量聚合體。它一出現,整座島嶼的溫度都降了幾分,連海浪拍岸的聲音都變得沉悶。
他正準備再次出劍,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清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