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的聲音乾澀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侯爺……晚生……晚生並非尋常流民……我……我是有命在身，奉命潛入侯爺麾下，竊取……竊取‘格物’之秘，尤其是‘雷火’之術……”
他終於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痛苦與決絕：“我所屬的組織，名為‘天工苑’……傳聞乃是前朝墨家遺脈與部分不滿當世的奇技巧匠所建，隱於暗處，旨在收集、鑽研、乃至掌控天下最精妙的機關格物之術，以待……以待時機。”
李默靜靜地聽著，臉上並無太多驚訝，隻是目光越發深邃。他早已懷疑陸七的來曆，隻是沒想到背後竟牽扯到這樣一個神秘組織。“天工苑”……墨家遺脈……這解釋了他遠超常人的技藝和知識來源。
“為何選擇坦白？”李默問道，聲音平靜。
“因為……因為晚生看到侯爺是真欲以格物之學利國利民，而非……而非為一己之私或爭霸野心。”陸七語氣激動起來，“侯爺待工匠以誠，授技藝以真，甚至設立基金互助困厄……這與‘天工苑’中某些人隻知強取豪奪、罔顧人命的做法截然不同！晚生……晚生實在無法再欺瞞下去，更不忍見侯爺之心血被……被竊取或破壞！”他提及組織時，明顯帶著一絲畏懼與抵觸。
“你可知坦白之後，將麵臨什麼？”李默注視著他。
“晚生明白……或死或囚，皆由侯爺發落。”陸七慘然一笑，“隻求侯爺，莫要牽連晚生那苦命的娘親……她對此事一無所知，至今仍以為我在外求學……”話語間，竟已存了死誌。
李默沉默片刻。陸七的坦白，印證了他的許多猜測，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但同樣也是一個機會——一個深入了解暗處對手、甚至反向利用的機會。
“你的命，先留著。”李默終於開口，“從今日起，你明麵上一切照舊，但所有傳遞給‘天工苑’的消息，需經我過目。他們想知道什麼，有時我們可以讓他們‘知道’些什麼。你可能做到？”
陸七聞言，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重重叩首：“侯爺再造之恩！陸七願效死力！此後唯侯爺之命是從！”這是一種絕處逢生的激動，更是一種被信任和給予機會的感激。
“起來吧。”李默扶起他，“詳細說說‘天工苑’的情況，尤其是他們與朝廷、與東宮，可有牽連？”
戌時初刻
通過與陸七的深入密談，李默對“天工苑”有了初步了解：這是一個結構嚴密、隱藏極深的組織，內部對技術的態度也分為兩派，一派主張隱匿研究、靜觀時變；另一派則更為激進，主張不擇手段獲取技術，甚至有意插手天下紛爭。目前似乎是激進派占據上風。至於與東宮，陸七層級較低，並未直接聽聞有關聯，但他提到組織似乎對朝廷，尤其是對皇帝蕭景琰，抱有某種深刻的忌憚甚至敵意。
送走陸七後，李默獨坐書房，心中波瀾起伏。父親的冤案、太子的迫害、神秘的“天工苑”……局麵愈發複雜。但陸七的倒戈，無疑讓他手中多了一張暗牌。
亥時正刻
與此同時，京城某處陰暗角落，太子麾下的“影煞”殺手首領，正在做最後的部署。
“目標：西郊彆院工匠工棚，特彆是王鐵錘、趙黑子等人住所。行動：縱火，製造混亂，趁亂格殺首要匠人。時機：明日淩晨，人最困頓之時。此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殿下已無多少耐心了！”
黑影們無聲領命，融入夜色。
然而，他們並未察覺，就在不遠處更高的簷角上，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再次悄然出現。這一次，身影沒有隻是旁觀，而是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滑下，尾隨上了其中一名負責偵查路線的小頭目。
在一條漆黑無人的死胡同裡，小頭目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響，便被一道巨力扼住咽喉，拖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片刻後，那道身影再次出現，手中多了一枚小小的、刻著詭異蛇紋的令牌——正是“影煞”殺手的身份標識。
身影掂了掂令牌，目光冷冽地望向彆院方向，低聲自語：“……還真是賊心不死。也罷，便再送李侯爺一份‘薄禮’吧。”
翌日
韓震帶著新招募的護院和部分禁軍，加強了夜間的巡邏。經曆了上次襲擊和福伯遇刺，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然而，預期的襲擊並未在淩晨最困頓的時刻到來。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一切都平靜得有些異樣。
就在換防的間隙，一名早起打掃的雜役，在彆院側門外的牆角下，發現了一個用黑布包裹的東西。他好奇地打開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裡麵竟是幾把淬毒的匕首、一小罐火油，以及那枚刻著蛇紋的令牌！旁邊還有一張字條，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禮物奉還，小心火燭。”
消息立刻報給李默。看著那些明顯是縱火殺人用的器械和那枚代表太子麾下最強暗殺力量“影煞”的令牌，李默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又一次！那個神秘人又一次提前示警，甚至截獲了對方的行動裝備！此人到底是誰？為何屢次相助？其目的究竟何在？
這一次，對方甚至留下了令牌作為鐵證！這已不僅僅是示警，更是一種強烈的暗示，甚至……挑釁？
李默握緊那枚冰冷的令牌，眼中寒光閃爍。太子，你真是自尋死路！
“韓震！”
“末將在！”
“持此令牌，立刻秘密前往大理寺少卿裴文正府上！他是林相門生，素以剛直著稱。你隻需將令牌交予他，就說昨夜巡夜時發現可疑人物遺落此物，覺其形製詭異，特來請教。不必多言其他。”
李默要將這燙手的山芋，以一種看似無意的方式，直接拋到律法的台麵上！他要看看，皇帝這次，還如何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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