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靈魔驛站的第一聲鈴》
同心域往南走，過了靈魔河，有個孤零零的驛站。驛站的屋簷一半是靈族的飛簷翹角，掛著青銅風鈴；一半是魔族的平頂斜梁，係著玄鐵鈴鐺。風一吹，銅鈴“叮鈴”，鐵鈴“哐當”，兩種聲音混在一起，倒比單一的鈴音更讓人記掛——就像驛站的主人，靈族的鈴娘和魔族的石伯。
鈴娘的爹是趕靈車的，走南闖北送靈族的貨物，娘是魔族的繡娘，總在驛站給過往的旅人縫補衣裳。鈴娘打小就聽著銅鈴與鐵鈴長大，靈族的車轍印裡混著魔族的馬蹄聲，是她最熟悉的背景音。石伯則是驛站的老驛卒，年輕時是魔族的馬夫，趕車的鞭子抽過靈族的關卡，也接過靈族遞來的水囊，臉上的皺紋裡，藏著兩界往來的風霜。
驛站不大，卻樣樣周全。靈族的旅人能在這裡喝到溫好的靈泉茶，魔族的商隊能找到能拴魔狼的石樁，牆角的木箱裡永遠備著靈魔兩族的傷藥，灶台上的鍋裡，時常燉著靈族的肉湯和魔族的雜糧粥，誰餓了都能盛一碗。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驛站的銅鈴和鐵鈴就一起響了。是輛靈族的馬車，車簾上繡著青雲宗的雲紋，車夫是個年輕的靈族小夥，抱著個哭鼻子的小姑娘，急得滿頭大汗：“鈴娘姐，這孩子是魔族商隊的，跟爹娘走散了，一直哭，說要找會唱魔歌的嬤嬤。”
小姑娘紮著魔族的羊角辮，手裡攥著塊靈族的桂花糕，顯然是剛和靈族的孩子玩過。鈴娘剛把她抱進懷裡，石伯就端著碗熱粥過來，粗糲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哼起了魔族的搖籃曲。石伯的嗓子啞得像破鑼，可那調子卻奇異地安撫了小姑娘，她抽噎著，小口小口喝起粥來，粥裡既有靈族的米，也有魔族的豆，暖得她小臉紅撲撲的。
“這孩子叫阿紫，”靈族小夥解釋道，“她爹娘的商隊去了西邊的礦場，估計是昨晚紮營時沒看住，讓她跟著我們的馬車跑了。”
鈴娘摸了摸阿紫的羊角辮，從懷裡掏出個小玩意兒——是個用靈木和魔鐵做的小鈴鐺，一半金一半紫，搖起來既有銅鈴的脆，又有鐵鈴的沉。“這是我爹做的，”她說，“當年我娘在驛站等他，他就做了這個，說聽到兩種鈴聲一起響，就知道到家了。”
阿紫捏著小鈴鐺，眼睛亮了亮，終於不哭了。
上午，魔族的商隊果然找來了。阿紫的爹娘衝進驛站時，爹的鎧甲上還沾著礦場的塵土，娘的圍裙裡裹著給女兒帶的魔漿果。看到阿紫正坐在石伯腿上，跟著學搖鈴鐺，兩人瞬間紅了眼眶。
“謝謝！真是謝謝你們！”阿紫娘把魔漿果往桌上一倒，“這孩子打小認生，也就你們能讓她這麼乖。”
阿紫爹則拍著靈族小夥的肩膀：“兄弟，昨晚多虧你照看，改日到礦場，我請你喝最烈的魔酒！”
小夥笑著擺手：“我師傅說了，在同心域，就沒有‘外人’一說。”
正說著，驛站的鈴鐺又響了。這次來的是隊靈族的學子，背著書箱，要去魔域的古籍館抄書；後麵跟著魔族的藥農，挑著擔子，要去靈族的藥鋪送新采的草藥。兩隊人在驛站門口相遇，學子給藥農遞了塊靈族的乾糧，藥農回贈他們一把驅蚊的魔草，說說笑笑地進了驛站，圍著桌子喝起了同一壺茶。
石伯給他們添水時，指著牆上的地圖說：“往南走的路修好了，靈木鋪的橋麵嵌了魔鐵的釘子，結實得很，比以前好走多了。”
“是林辰先生他們讓人修的吧？”一個學子問道，“我們先生說，當年他去魔域求學，走的還是羊腸小道，得提防著靈魔兩族的巡邏隊。”
鈴娘端著剛烤好的靈魔餅過來：“現在好了，路通了，心也就通了。前陣子還有魔族的孩子去青雲宗看靈脈泉，靈族的長老親自給他們當向導呢。”
午後的陽光透過驛站的窗欞，照在地上的車轍印和馬蹄印上，靈族的淺痕與魔族的深印交疊在一起，像幅亂七八糟卻格外溫暖的畫。石伯坐在門檻上，擦著他那把用了三十年的馬鞭——鞭子的柄是靈木的，鞭梢纏著魔鐵，既不會被靈脈的靈氣蝕壞，也不會被魔源的濁氣鏽蝕。
“想當年，這鞭子可不是用來趕車的。”石伯摸著鞭梢，眼裡閃過些複雜的情緒，“那時見了靈族的車就抽，見了魔族的馬就攔，覺得自己是在‘守疆土’，現在才明白，守著不讓人過，等於把自己也關死了。”
鈴娘給爐子添了塊靈魔炭，炭是靈族的木炭和魔族的焦石混合燒的，燃起來沒有煙，隻有暖暖的光。“我爹常說，路是人走出來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道；道上的人笑的多了，就成了家。”她指著驛站門口的鈴鐺，“你聽這鈴聲，以前覺得吵，現在聽著，像在說‘有人來了，有人來了’，多熱鬨。”
傍晚時分，學子們和藥農一起出發了，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卻約好了回來時在驛站碰麵，交換抄來的古籍和采來的草藥。阿紫的商隊也準備啟程，阿紫抱著那個小鈴鐺，非要把自己的魔漿果分給鈴娘一半，說：“姐姐，等我回來，還聽石爺爺唱搖籃曲。”
驛站又恢複了安靜，隻剩下風吹過鈴鐺的聲音。鈴娘收拾著桌子，發現阿紫落下了塊靈族的桂花糕，她把糕用紙包好，放在窗台上，想著下次商隊來，再還給她。石伯則在地圖上圈了個新的地點，是剛開辟的一條商道，旁邊寫著“靈魔共護”。
“明天該去修修南邊的橋了，”石伯說，“聽說最近過的人多，橋板有點鬆。”
“我跟你一起去，”鈴娘拿起她的靈木工具箱，“我爹教過我修橋的手藝，正好試試新配的靈魔膠。”
夜色漸濃，驛站的燈籠亮了起來，一半金一半紫，在漆黑的夜裡像顆指引方向的星。偶爾有晚歸的旅人路過，看到這燈光，聽到這鈴聲，就知道自己到了能歇腳的地方——在這裡，靈族的乾糧和魔族的水可以放在一起，靈族的故事和魔族的往事能湊成一壺酒，沒有誰是外人，沒有哪段路是孤單的。
鈴娘和石伯坐在燈下，算著明天要帶的工具，窗外的鈴聲還在響，“叮鈴”“哐當”，像在唱一首關於等待與相逢的歌。他們知道，隻要這鈴聲不停，就會有更多人從這裡經過，帶著不同的故事，懷著同樣的期盼，把這條路走得越來越寬，把這顆心貼得越來越近。
就像林辰爺爺刻在驛站門柱上的字：“道通南北，心無東西。”
下一章：《靈魔節日的第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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