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的手如同鐵鉗，牢牢箍緊張自在的手臂，金瞳中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接觸？你管這叫‘接觸’？和尚，你他媽的是想被那些鬼東西徹底同化嗎？！”
他指著那片肋骨骨籠，那裡彌漫的死亡氣息與扭曲佛韻幾乎凝成肉眼可見的灰黑色霧氣，其中隱隱有無數張痛苦麵孔翻湧。僅僅是靠近，就讓人神魂悸動。
“風險可控。”張自在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灰色的眼眸依舊鎖定骨籠，“該記憶核心……結構相對穩定。其執念指向明確……信息價值……高於散碎低語。混沌種子……可構建臨時防火牆。”
“防火牆？”八戒躲在孫悟空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聲音帶著哭腔，“師父，那玩意兒聽著就不靠譜！咱們還是繞道吧，這地方太邪門了！”
“繞行路徑……需額外消耗三小時十七分。且無法規避……其他同類型信息聚合點。”張自在冷靜地反駁，邏輯嚴密得令人窒息，“效率……與風險……需權衡。”
“效率？”孫悟空幾乎氣笑，他猛地將臉湊近張自在，灼熱的妖氣噴吐在對方冰冷的麵頰上，“你看看你自己！半邊身子都快不是人樣了！再‘效率’下去，你是不是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
張自在微微偏頭，避開那過於灼熱的呼吸，灰色的漩渦之眼對上孫悟空暴怒的金瞳。
“認知核心……穩定。‘張自在’……身份錨點……未丟失。”他頓了頓，似乎在檢索數據，然後說出了一句讓孫悟空心頭一沉的話，“當前狀態……是獲取力量、理解真相……的必要代價。情緒化決策……無助於生存。”
必要代價？孫悟空死死盯著他那雙非人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屬於“和尚”的熟悉感，但隻有一片冰冷的數據深淵。他猛地鬆開手，後退一步，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好！好一個必要代價！”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去‘接觸’！俺老孫倒要看看，你這副鬼樣子，還能從骨頭裡掏出什麼寶貝！”
他不再阻攔，但周身妖力暗湧，金瞳死死盯住張自在和那片骨籠，顯然做好了隨時出手救援或者說阻止）的準備。
張自在得到默許，不再遲疑。他緩步走向那片肋骨骨籠，混沌化的右手抬起，灰金色的能量不再是以往的攻擊或防禦形態，而是如同精細的探針，又像是編織的絲線，在他身前構築起一層極其纖薄、卻仿佛隔絕了內外法則的透明屏障——他口中的“防火牆”。
當他踏入骨籠範圍的瞬間，那灰黑色的霧氣如同被驚動的蜂群，猛地向他湧來！無數痛苦的嘶嚎、不甘的怒吼、絕望的祈禱，化作實質的精神衝擊，狠狠撞在那層透明的防火牆之上！
嗡——！
防火牆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低鳴。張自在身體微微一震，灰色眼眸中的數據流瘋狂加速。
“防火牆負載……百分之四十二。正在解析攻擊模式……過濾無效信息……定位核心執念……”
他像是在狂風暴雨中行走，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灰金色的能量不斷從他右手中湧出，維持著防火牆的穩定，同時分出更細的絲線，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刺入翻滾的霧氣深處，探尋著那個“相對完整的記憶核心”。
八戒看得心驚膽戰，死死捂住嘴巴。孫悟空拳頭緊握，指節發白。
突然，張自在的探針似乎觸碰到了什麼！所有的嘶嚎與怒吼瞬間消失，霧氣向內坍縮，凝聚成一個模糊的、身披殘破金甲的巨人虛影。那虛影背對著他們，麵朝骨籠深處一片虛無，單膝跪地，雙手死死抵住地麵，仿佛在鎮壓著什麼。
一個蒼老、疲憊，卻帶著磐石般堅定意誌的聲音，直接在三人意識中轟然響起，不再是碎片化的低語，而是一段相對完整的遺言：
“後來者……若你能聞此聲，見吾殘念，證明封印猶在，世間尚存一線清明……”
“吾乃金剛部，‘磐石’，奉世尊法旨，與眾同袍……於此‘萬骸山’，築血肉佛骨之封印，鎮壓‘涅盤’崩壞之核心，隔絕‘虛無之潮’侵蝕……”
“吾等皆知，此役有死無生，金身崩碎，佛國傾覆，亦在所不惜……然，心中仍有大憾！”
那聲音陡然變得激昂，充滿了無儘的悲憤與疑惑：
“為何？！為何‘彼岸計劃’會失控至此？！為何世尊最後的箴言是‘止步’而非‘前行’？！那竊取‘源火’、篡改儀軌的‘竊火者’……究竟是誰？！吾等鎮守於此，究竟是延緩了末日，還是……成全了某個更大的陰謀？！”
“不甘！吾等……死不瞑目——！！！”
最後一聲咆哮，如同驚雷炸響，蘊含著萬古不化的怨懟與執念！那“磐石”的虛影猛地回首，空洞的眼窩中仿佛有兩點金光亮起，死死地“看”向了正在“聆聽”的張自在！
轟！
更龐大的信息流伴隨著這最後的執念，如同海嘯般衝破了防火牆，狠狠撞入張自在的意識海！不僅僅是聲音，還有畫麵——法則熔爐失控爆炸的瞬間，無數古佛金身如同琉璃般破碎的景象，以及一個在毀滅光暈中一閃而過的、模糊不清的、帶著嘲弄意味的背影！
“呃啊——！”
張自在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一直維持的絕對冷靜終於被打破。他猛地抱住頭顱，身體劇烈顫抖，混沌化的右半邊身體，灰金色紋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能量在瘋狂竄動！那層透明的防火牆瞬間破碎！
“和尚！”孫悟空臉色劇變，身形一動就要衝上前。
但就在此時，張自在猛地抬起頭！
他那雙灰色的漩渦之眼，此刻不再是冰冷的數據流，而是充滿了剛剛被強行灌輸進來的、屬於“磐石”的極致情緒——悲憤、不甘、疑惑，以及……對那個“竊火者”的刻骨仇恨！
這劇烈的情緒與他自身的絕對理性發生了恐怖的衝突，讓他此刻的表情扭曲得如同惡鬼。
他死死盯著那片因執念宣泄而逐漸消散的骨籠霧氣，用沙啞、艱澀，卻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聲音，一字一頓地低吼：
“竊——火——者——！”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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