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一個夥計去請秦老漢,還叫幾個村裡說得上話的老人一起過來。
秦老漢正帶著幾個老夥計修補漏雨的草棚,聽陳睿叫他過去,趕緊就一起過來:“陳郎君,張郎君,這大冷天的,有啥事?”
張正堂把幾本書往石碾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老秦,給村裡送好事來了。”
他掀開捆書的麻繩,露出靛藍色封皮的《三字經》,“咱要在村裡辦蒙學堂,六歲到十歲的娃娃,都能來念書,不要錢!”
秦老漢眼睛瞪得溜圓:“念書?不要錢?”
旁邊的老人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是教娃娃們認字?”
“能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不?”
陳睿拿起一本《三字經》,翻開印著紡車圖的那頁:“不光認字,還教農桑本事。您看這紡車,書上寫著‘紡車轉,線兒長’,先生會講咋紡線、咋織布;還有這水車圖,講‘水車動,田苗壯’,讓娃娃們知道水車咋澆地,莊稼咋長好。”
張正堂補充道:“筆墨紙硯都由我家出,夫子的月錢也不用村裡操心。請正經的夫子來教。”
“那……那女娃娃能來不?”一個抱著孫女兒的老婆婆怯生生地問,那小丫頭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書上的圖畫看。
陳睿笑道:“咋不能?書裡還講了蔡文姬辨琴、班昭續史呢,就是告訴娃娃們,女子也能有大本事。”
他把書遞給小丫頭,“你看這上麵,學會了,將來能持好家、織好布。”
小丫頭把書抱在懷裡,手指輕輕摸著圖畫,老婆婆說:“俺家這丫頭,要是能認得字、懂些道理,將來……將來總比俺們強。”
秦老漢猛地一拍大腿:“中!這學堂必須辦!俺這就挨家敲鑼去!”
他轉頭對老夥計們喊,“我去找個院子拾掇出來,再壘個火塘,彆凍著娃娃們!”
不到半個時辰,敲鑼聲就傳遍了全村。
“辦蒙學堂嘍!娃娃們免費念書嘍!”秦老漢的大嗓門震得樹梢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
很快,曬穀場就聚滿了人,抱著娃的、牽著娃的,從磨坊工地裡回來的漢子都扛著鋤頭湊過來。
張正堂讓隨從拿出筆墨登記,一個穿粗布棉襖的漢子把兒子往前推:“先生,俺家狗蛋七歲了,能認個字、會算個田畝數就行,將來彆像俺這樣,連地契上的字都認不全。”
陳睿笑著在名冊上寫下“狗蛋”兩個字:“等將來,還能教娃娃們算學,量地、算賬都用得上。隻是現在會教算學的先生少,得慢慢等百工學堂培養出來,不急。”
不多一陣名冊上已經記了二十多個名字,有男娃也有女娃。
秦老漢把名冊揣在懷裡,像揣著個滾燙的寶貝:“陳郎君,張郎君,你們放心,這學堂的門檻都能讓娃們踩平了!開春一準熱熱鬨鬨開課!”
張正堂笑道:“看來用不了幾年,這草堂村就能出幾個識文斷字的娃娃了。”
陳睿點頭:“等他們長大了,說不定還能教更小的娃,這學問啊,就像太平河的水,慢慢就流開了。”
“秦伯選的那院子,得趕緊拾掇。”張正堂望著村西的方向,“屋頂得苫層新草,窗戶糊上厚紙,再盤個大些的火塘,開春前務必讓娃娃們有個暖和的地方念書。”
陳睿點頭:“讓您家木工做一批木桌木凳,趕在年前做四十套,保證開學時能用。”
“對了,得給學堂起個名字。叫‘啟蒙堂’如何?既應了《三字經》的意,又直白好記。”
“好!就叫啟蒙堂!”張正堂笑道,“我讓木工坊做塊木匾,刻上這三個字,掛在院門口,看著就正經。”
正說著,秦老漢揣著名冊跑了回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陳郎君,張郎君,剛又有幾家來報名,這會子湊夠二十五個娃了!我讓老婆子挨家問了,有三個娃爹會些木工,說要去幫忙修院子,不要工錢!”
“這就好。”陳睿接過名冊,上麵的名字歪歪扭扭,卻透著股實在勁兒——狗蛋、丫蛋、石頭、杏花……都是些帶著泥土氣的名兒,像田埂上的草,樸實卻有韌勁。
陳睿望著遠處的方向,那裡的已經立起了木架,水輪的輪廓在暮色裡隱隱約約。
“等開春,磨坊轉起來,學堂開起來,娃娃們念書,大人們種地,這日子才算真的活泛起來。”
張正堂深以為然:“可不是嘛。磨坊讓肚子飽,學堂讓心裡亮,兩樣湊齊了,才是好日子。”
正說著話,一個穿著灰布衣服的漢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見了秦老漢就喊:“秦伯!俺們劉村正讓俺來問問,聽說草堂村要辦學堂,俺們太平村的娃……能不能也來念書?”
秦老漢剛把名冊揣進懷裡,聞言往陳睿那邊指了指:“找陳郎君說去,這事是他和張老爺張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