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九抬頭看向劉伯,笑道:“劉伯放心,沒什麼要帶的。衣裳就幾套換身的,您給的點心也裝上了,再就是這些銀餅子,都要貼身帶著呢。”
說罷將裝銀錢的木盒翻開,數了數裡麵的銀餅子,目前有兩百多兩銀子。讓劉伯拿出塊長布,明天讓劉伯把這些銀餅子纏在腰上。
劉伯立馬把銀餅係在腰間,又用外衣裹緊,忍不住叮囑:“這麼多銀子,可得當心些。雖說跟著禦史大人的車馬安全,可長安城裡魚龍混雜,財不露白的道理不能忘。”
“我曉得。“就想著到了長安,若是有機會,看看能不能尋處合適的宅子。總不能一直住驛站或是借住張老爺的大兄家,有個自己的地方,往後做事也方便。”
劉伯點頭:“你這孩子,想得倒是長遠。長安的宅子可不便宜,不過你如今是皇上封的宣德郎,正經的朝廷官員,尋處宅院也合規矩。隻是這事急不得,到了那邊先安頓下來,讓張老爺的大兄幫著打聽打聽,穩妥些。”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劉伯看著他簡單的行囊,心裡暗暗點頭。
這孩子年紀輕輕,卻不貪多務得,做事有章程,難怪能得皇上青眼。
第二天一大早,陳小九和劉伯剛進張府。
楊鐵信已經到了,見他手裡攥著的鐵皮盒:“可算來了!我這手心都攥出汗了。”
正說著,月洞門後傳來環佩叮當,張老太太扶著蓉娘的手走出來。
老太太穿一身絳色織金襖裙,得了誥命,她眼角的皺紋都泛著喜氣:“小九來啦,快讓老身瞧瞧——果然是朝廷命官的模樣了。”
蓉娘站在老太太身後,手裡捧著個描金小匣,藕荷色的裙擺沾了點草屑,想來是剛從後院跑過來的。
她見了陳小九,臉頰騰地紅透,把匣子往他麵前一遞,聲音細得像抽絲:“陳大哥,這是……賀你授官的。”
陳小九剛要道謝,匣子已被老太太接過去塞到他手裡:“拿著!這是蓉娘昨天連夜繡的。”
打開一看,裡麵是個碧色香囊,上麵用金線繡著“青雲”二字,針腳密得能數出根數,旁邊還係著枚羊脂玉環,在晨光裡潤得像塊凝脂。
“讓你收就收著。”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背,“蓉娘也要去長安,跟著她大伯家的姐姐們學規矩。你們正好同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陳小九愣住時,蓉娘已躲到老太太身後,隻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我……我去長安學刺繡和管賬,說不定將來能給陳大哥繡官服呢。”
“那可太好了。”楊鐵信在旁哈哈大笑,“蓉娘這手藝越來越好了,將來小九穿的官服,定是長安城裡最體麵的!”
說笑間,張正堂陪著禦史大人從正廳出來。禦史目光掃過眾人,落在陳小九身上,頷首點頭。
張正堂說:“小女也跟隨前往長安他大伯家,一路上望大人多擔待。”
禦史點頭。
臨行前,老太太把蓉娘的包袱遞給張正堂,又往裡麵塞了把油紙包的桂花糖:“到了長安聽大伯的話,莫要淘氣。要是想老身了,就讓你大哥捎信回來。”
蓉娘摟著老太太的胳膊蹭了蹭,眼圈紅紅的卻梗著脖子沒掉淚。
馬車停在巷口時,鎮上的鄉親已擠滿了石板路。
車隊啟程時,朝陽剛爬過山頂。陳小九坐在第三輛馬車裡。
楊鐵信睡著了,鼾聲傳來,間或夾雜著他嘟囔“馬蹄鐵要鍛三遍”的夢話,手裡拽著那個鐵皮盒。
車輪碾過一塊帶棱的青石,車廂猛地一顛,楊鐵信懷裡的鐵皮盒“哐當”撞在車板上。
他揉著被顛得發麻的後腰,齜牙咧嘴地直起身,看著車板上因震動不停跳動的鐵皮盒,忍不住咋舌:“這路也太糙了,骨頭都快顛散架了。想當年我跟著商隊去西城,坐的牛車都比這穩當些——那牛車慢悠悠晃著,頂多晃得人打盹,哪像這馬車,跟在篩子上滾似的。”
陳小九正揉著膝蓋,方才那一下顛簸,他的膝蓋重重磕在車壁的木棱上,此刻還隱隱作痛。
聞言他抬起頭:“楊師傅,這馬車要是能改改,說不定能穩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