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未來的唐高宗,現在還在繈褓裡吮手指呢。
眼下最要緊的,是眼前這個十歲的少年。
他轉身回房,將那本工匠職責冊又翻開。
在“熬煮工序”旁,他提筆添了一行字:“火候過急則焦,過緩則慢,需不疾不徐,方得精鹽。”寫完,他覺得還不夠,又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灶台。
或許,改變曆史不用驚天動地,就從這一點一滴的影響開始。
讓李承乾在看熬鹽時,記住“不疾不徐”;讓他在看過濾時,明白“去蕪存菁”;讓他在聽工匠說“家裡妻兒等著用這工錢買米”時,懂得“民生為大”。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在書頁上,那行小字仿佛也泛著光。
陳睿合上冊子,心裡忽然踏實了。他不知道自己能改變多少,但至少,他願意試試。
就像精鹽提純那樣,一步一步來,總有能做好的一天。
陳睿拿起白日裡蓉娘送來的芝麻糕,想起坊裡百姓為了一撮乾淨鹽的期盼,忽然覺得,自己要做的,或許不隻是造出精鹽,更是守住這份讓日子變好的可能——對百姓是,對那個十歲的太子,也是。
夜漸深,懷德坊的燈火一盞盞熄滅,隻有陳睿窗前的油燈,還亮了許久。
第二天,天已大亮。
劉伯便急匆匆掀簾進來:“郎君,將作監的人來了,說閻少監催著您過去呢,各院的工具都已備齊,就等您去定布局了。”
陳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來擦了把臉,又將畫滿批注的圖紙卷起來塞進袖中,嘴裡塞了半塊胡餅便往外走。
西作坊外已圍了不少工匠,閻立德正叉著腰站在東院門口,見陳睿跑來,眉頭舒展了些:“你可算來了!再不來,這些石碾子都要按老法子埋進土裡了。”
他指著院裡堆著的十幾盤石碾,“工匠們說按從前碾糧食的規矩,把碾盤嵌進地裡穩當,你覺得呢?”
陳睿走到東院中央,這院子是六院之中最寬敞的,地麵已被夯實。他彎腰抓了把土抬頭道:“不行。粗鹽裡混著碎石,碾起來比糧食費力氣,若嵌進地裡,碾盤轉動時容易卡殼。得把碾盤架在墩子上,離地麵一尺高,底下鋪層木板,碎鹽漏下去直接落進木槽裡,省得再彎腰去掃。”
他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石碾按‘品’字形擺,中間留六尺寬的過道,方便推碾子的人轉身。堆的粗鹽,得用竹筐分裝好,每筐裝五十斤,貼上標簽,寫明是哪批運來的——萬一裡麵雜質太多,也好追溯。”
閻立德蹲在地上看了半晌:“就按你說的辦!李木匠,趕緊讓人搭墩子,把碾盤架起來!”
轉到南院,這裡要做的是溶解工序,院裡擺著二十口大缸。
陳睿圍著水缸轉了一圈,眉頭皺了起來:“缸擺得太密了。溶解時要往缸裡加水、攪鹽鹵,缸間距要兩人並排走都不蹭胳膊。”
他指著院角的水井,“井口離水缸太遠,挑水費勁,後麵在各水缸中間挖條淺溝,引井水過來,溝上蓋木板,既方便舀水,又不礙著走路。”
“溝底鋪層青石板,縫隙用石灰抹死。”陳睿笑著解釋,“再在溝頭裝個木閘,晚上不用水時把閘放下。”
北院的過濾工序。
院裡掛著幾十片細麻布,工匠們正琢磨著在房梁上搭架子,把麻布吊起來。
陳睿見了連連擺手:“麻布不要吊得太高,往上麵倒鹽鹵時容易灑出來。得做木架,離地麵三尺高,架上並排釘上木槽,每個木槽底下掛一片麻布,麻布四角固定,既能繃緊,又方便拆下來清洗。”
他走到院尾:“用過廢掉的麻布不能扔,在這邊做一個火塘,直接燒了——麻布上沾著溶劑殘渣,萬一被人撿去研究就糟了。”
到了熬煮所在的東院,這裡已盤好了十個灶台,每個灶上都放著一口鐵鍋。
他指著灶台間的空地,“砌幾排長條形的石台,把細篩子放成排,煮好的鹽倒在篩子裡晾曬。”
禁苑兩個院子是製作溶劑的地方,兩個院子院牆比其他院子高了三尺,門口已裝上了鐵門,門環上掛著把大鎖。
院裡擺著幾排水缸,旁邊堆著生石灰,陳睿走到水缸前,伸手摸了摸缸壁:“這缸得換。生石灰遇水放熱,普通陶缸怕禁不住,得用官窯燒的厚壁缸,壁上多掛層釉,防腐蝕。”
一圈看下來,已過了午時。
閻立德讓人端來兩張胡餅,兩人蹲在西作坊的門檻上,就著水壺裡的涼水啃起來。
閻立德看著遠處工匠們按新布局忙碌的身影,感慨道:“以前總覺得工匠按老法子乾活省心,今日才知,這布局裡藏著這麼多門道——光是石碾架起來這點,就至少能讓工匠們少彎一半腰。”
陳睿咬了口胡餅,笑道:“法子是人想出來的,隻要多替乾活的人琢磨琢磨,總能找出省力的辦法。”
他看著院子裡的人。這些看似瑣碎的布局,就像精密的齒輪,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閻立德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太子殿下也要來學這精鹽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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