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陳睿蹲在棉絮旁,用木耙子輕輕翻動著,白花花的棉絮在陽光下舒展,像一群曬夠了太陽的雲。
“惠嬸,蓉娘,”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棉絨,“用幾斤棉花你們先練手,紡線的手法熟了再說。剩下的攤在竹席上曬兩天,去去潮氣,紡出來的線更結實。”
惠嬸正坐在廊下撚線,紡錘在她膝頭轉得平穩,聞言抬頭笑道:“放心吧郎君,我和蓉娘每天紡一個時辰,保管把手法練熟。線夠了,可以買個小織機自己織點布試試。”
張蓉娘坐在一旁,手裡的紡錘還略顯生澀,聽到這話,指尖的線輕輕抖了一下,臉頰映著棉絮的白,透著點淡紅:“我也學著織點布。”
陳睿笑著應了,轉身看向院角那堆黑褐色的棉籽。
劉伯正用竹篩篩去裡頭的碎棉絮,篩子晃悠著,棉籽“嘩啦啦”落在筐裡,像撒了一地的小石子。
“劉伯,這六七十斤棉籽您收好,晾得乾透了裝在陶缸裡,明年開春咱就在村西那片空地種上,幾十畝地鋪開,來年收的棉花怕是能堆成山。”
劉伯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郎君放心,老奴保管把籽晾得透透的。這棉花好伺候,隻要水肥跟得上,產量準差不了。”
安排妥了棉花的事,陳睿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
他回到書房,鋪開將作監送來的圖紙,上麵用朱砂標著新辟場地的格局:三間大屋做教室,門窗都開得敞亮,牆角還留了生火的地爐,天冷了也能上課;屋後辟了塊空地,圈出兩個小窯,一個標著“焦炭試煉”,一個寫著“煉鐵演示”,顯然是給實操課留的。
“總算有個樣子了。”陳睿指尖劃過圖紙上的“教室”二字,想起前幾日和閻立德商議的科目表。
基礎課三個月,每日兩個時辰識字,一個時辰算數——他特意讓閻立本畫了《算學啟蒙圖》,把“一加一”畫成兩個並排的陶罐,“乘除”畫成堆成摞的磚塊,連不識字的匠人看了都能明白。
正看著,門房來報,說將作監的小吏送圖冊來了。
陳睿迎出去,見兩個小吏抬著個大木箱,打開一看,裡麵碼滿了裝訂好的圖冊,封麵上用楷書寫著《焦炭燒製圖譜》《鼓風煉鐵步驟》,還有厚厚一摞《基礎算學圖解》。
“閻少監說,這是畫匠們畫了半個月趕出來的,”小吏擦了擦汗,“每一步都按郎君說的標了尺寸、火候,連鼓風時風箱拉幾下都畫得明明白白。”
陳睿拿起《焦炭燒製圖譜》,首頁便是選煤的圖:黑黢黢的煤塊旁畫著個小秤,旁邊注著“每塊重不超過五斤”;下一頁畫著煉焦窯的剖麵,火道的走向用紅線標著,旁邊寫著“火門每日添炭三次,每次添至窯口下兩指”。
畫匠的筆觸雖不算精細,卻把關鍵處都點得清清楚楚,連剛入行的學徒都能看明白。
“替我謝過閻少監,”陳睿把圖冊放回箱中,“這些圖冊先搬到將作監的教室去,按科目分好,等學生來了正好用。”
小吏剛走,閻立德就親自來了。
他手裡拿著份名冊:“陳郎君,教員都定好了。識字課請了幾個夫子,算數請了戶部的小吏,都是性子耐得下的。至於焦炭科和煉鐵科,我從將作監挑了三個老匠人,燒窯、鼓風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嘴笨點,怕是講不出大道理。”
“不用他們講大道理,”陳睿接過名冊翻看,“能把圖冊上的步驟演示明白就行。我再編幾句口訣,比如燒焦炭時‘看火色,青焰旺,白煙止,便可出窯’,簡單好記,學生們跟著練幾次就熟了。”
閻立德笑著點頭:“還是郎君想得周到。場地明日就能收拾妥當,學生我也篩了一遍,都是手腳勤快、識得幾個字的匠人子弟,約莫三十來人,先開兩個班試試水。”
“等開了課,我每日去轉一圈,”他轉過身,眼裡帶著點期待,“基礎打牢了,分科後就能放手讓他們練。半年夠,咱就能燒出更好更多的焦炭,煉出更多更韌的鐵,到時候……”
他沒說下去,但閻立德懂。
到時候,軍器監的甲胄會更堅固,工部的橋梁會更牢靠,連尋常百姓家的農具,都能用上更耐用的鐵器。
交代閻立德製備大量的炭筆和石灰粉筆,工匠們使用毛筆不便,寫字繪圖還是用炭筆粉筆更加便捷,閻立德深知其中的便利之處。
目前工匠不需要很高的文化水平,但是隻要他們學會了基本的識字和算數,以後要專研更深學問,也算有了些基礎。
又和閻立德討論了一些學校的細節,閻立德告辭去請示皇帝,奏請開學日期。
陳睿覺得自己也應該進宮一趟,個皇帝請示一些事情,就和閻立德一路往皇宮去了。
因為今天太子等人沒來,要和李世民商量一下,開學那天讓太子代表皇帝出席開業典禮,以示對技工學校的重視。
兩人並肩往皇宮去。
陳睿的提議給閻立德說過之後,閻立德忍不住道:“讓太子出席開學典禮,這主意好。一來顯了皇家對工匠技藝的看重,二來也能讓那些匠人子弟知道,學手藝不是下等事,連太子都來為他們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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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睿笑著點頭:“正是這個理。如今工坊要興,光靠幾個老匠人悶頭乾不行,得讓更多人覺得這是條正經出路。太子來了,往後願意送孩子來上學的人家,定會多上不少。”
說話間已到宮門前,侍衛見是他們,熟門熟路地放行。
內侍進去通報時,李世民正在看戶部呈上來的秋收情況奏疏,見兩人進來,放下笑道:“你們倒會湊一塊兒來,是技工學校的事有眉目了?”
閻立德先躬身呈上名冊與場地圖紙:“回陛下,場地已收拾妥當,教員、學生都已選定,圖冊也備齊了,隻等陛下定個開學日期。”
李世民接過圖紙翻看,目光在“焦炭試煉窯”“煉鐵演示場”上停了停,又看向名冊:“三十個學生?不算多,先試試也好。日期就定在九月初十吧。”
陳睿趁機上前一步:“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這技工學校是新事物,臣想請太子殿下在開學典禮上代陛下出席,給學生們講幾句話。一來顯皇家重視,二來也讓太子殿下多接觸些實務,知道百工技藝對國計民生的要緊。”
李世民抬眉看他,眼裡帶著笑意:“你倒會給承乾找事。他近來跟著孔穎達讀經書,正好讓他換換腦子。行,就依你。回頭我跟他說,讓他提前準備幾句,彆到時候說不出話來。”
“陛下聖明。”陳睿躬身道,“還有一事,臣想請陛下恩準,給技工學校賜塊匾額。匠人雖不善言辭,但見了皇家匾額,心裡定能多幾分底氣。”
“這有何難。”李世民拿起案上的筆,在宣紙上寫下“百工學堂”四個飛白體大字,筆力遒勁,透著股沉穩氣象,“就用這個吧。百工興則國力興,倒也貼合你們辦校的心思。”
閻立德連忙上前接過,小心地吹乾墨跡:“陛下禦筆,這學堂的臉麵可就足了!”
李世民又問起玻璃工坊的事,陳睿一一回了。李世民聽得高興,又叮囑道:“焦炭和煉鐵是根本,你那學堂可得用心辦。玻璃的事情也得好好看著,都是重要事!”
“臣省得。”陳睿應道。
從兩儀殿出來,閻立德捧著禦賜的匾額,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有了這匾額和太子出席,九月初十那天,定能讓長安城的匠人都轟動起來。
“走吧,”他對閻立德道,“大匠你們得回去準備好開學典禮的章程,可不能讓太子殿下到了那天,見了亂糟糟的場麵。”
“沒得問題,都能安排好!”閻立德拍胸脯保證。
“我去找太子說說。”陳睿跟閻立德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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