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白皮卡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顛簸了整整兩天。陳昊刻意避開了所有高速公路和主乾道,選擇穿行在地圖上都難以細辨的縣道、鄉道,甚至偶爾是碎石鋪就的伐木路。手機信號時斷時續,最終完全消失。窗外的景色從城鎮農田,逐漸變為起伏的丘陵,再到如今層巒疊嶂、雲霧繚繞的墨綠色山嶺。
空氣變得潮濕而清新,帶著泥土和植物腐爛的獨特氣息。
那個未知號碼沒有再打來,但一種無形的壓力始終縈繞在車內。陳昊每隔幾小時就會停車觀察後方,確認沒有車輛以同樣的節奏跟隨。
“我們快到‘屏邊’了,”陳昊打破沉默,指著前方一個若隱若現、坐落在半山腰的傈僳族風情小鎮,“這是進入無人區前最後一個能正規補充物資的地方。我們需要一個向導。”
皮卡在小鎮唯一的街道上停下。小鎮安靜得有些異樣,幾個穿著民族服裝的老人坐在屋簷下,沉默地看著他們這輛外來車輛,眼神渾濁而警惕。
陳昊帶著林悅走進一家看起來兼營雜貨和山貨收購的店鋪。店主是個皮膚黝黑、精瘦的中年漢子,正用磨刀石打磨著一把砍刀。
“老板,打聽個路。”陳昊用帶著當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話開口,遞過去一根煙。
店主抬起頭,打量了他們一番,目光尤其在林悅身上和她背後的登山包停留了片刻,才接過煙:“去哪點?”
“聽說獨龍江上遊支流,有個地方叫‘月亮河’,風景不錯,我們想去拍點照片。”陳昊撒了個謊,語氣輕鬆自然。
店主的臉色微變,磨刀的動作停了下來。“月亮河?沒聽過。那邊都是原始林子,路不好走,野獸多,還有‘瘴氣’原始森林裡致命的霧氣),外人進去容易出事。”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前幾天也有幾撥人來找向導,都要往深處去,怪得很。”
林悅的心猛地一沉,和陳昊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那些人已經搶在前麵了。
“是嗎?那太可惜了。”陳昊麵不改色,又閒聊了幾句當地的藥材,買了些壓縮餅乾和電池,便帶著林悅離開了店鋪。
“他在說謊。”一出門,林悅就低聲說,“他肯定知道月亮河。”
“嗯,但他更知道危險,而且不想惹麻煩。”陳昊目光掃過寂靜的街道,“那些‘先到的人’肯定用了強硬手段,嚇住了本地人。”
沒有向導,意味著他們必須完全依靠自己,以及林悅腦中那尚不穩定的“導航”。
他們回到車上,決定按照原計劃,先開車到公路儘頭,再徒步進入。就在皮卡即將駛離小鎮時,一個身影突然從路邊衝出來,攔在了車前。
陳昊猛地踩下刹車。
攔車的是個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睛亮得驚人,穿著混搭的現代運動服和傳統手工刺繡的坎肩。他急切地拍打著車窗。
陳昊降下車窗,手已經按在了腰後的刀柄上。
“你們……你們是不是要進山?去月亮河那邊?”少年喘著氣,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急切地問。
“你怎麼知道?”陳昊眼神銳利。
“我聽見你們在阿叔店裡打聽了!”少年語速很快,“我知道路!我可以帶你們去!”
“為什麼?”陳昊不為所動,“你阿叔都不肯去。”
少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湧起一股倔強和憤怒:“前幾天來的那些人……他們打傷了我阿爸!就因為我阿爸不肯帶他們走‘鬼霧穀’那條近路!阿爸現在還在床上躺著……我認得他們中的幾個,我要去找他們!而且……”他看向連綿的遠山,聲音低了些,“我阿哥三個月前進山采藥,就是在月亮河那邊失蹤的……我一直想去找他。”
林悅看著少年眼中混合的仇恨、擔憂和決心,心生惻隱。但陳昊依舊冷靜。
“你叫什麼?對山裡有多熟?”u)!”少年挺起胸膛,“我從會走路就跟我阿爸在山裡轉!我知道所有獵人小路,知道哪裡能取水,知道怎麼避開野豬群和毒蛇!比鎮上所有大人都熟!”
陳昊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評估他話裡的真偽和決心。最終,他點了點頭:“上車。”
阿木靈活地爬進後座,臉上滿是興奮和決絕。
有了阿木的指引,皮卡沿著一條幾乎被雜草淹沒的土路又艱難前行了半個小時,直到路的儘頭被倒塌的樹木和滑坡的碎石徹底阻斷。
“從這裡開始,隻能用走的了。”阿木跳下車,動作輕盈得像隻山貓。
三人背上沉重的登山包,踏入真正的原始地帶。參天古樹遮天蔽日,陽光隻能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投下斑駁陸離的光斑。空氣濕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各種不知名的鳥鳴蟲嘶充斥耳膜,腳下是厚厚的、柔軟的腐殖質層,踩上去悄無聲息。
林悅是考古係學生,野外實習經曆過不少,但如此原始、生機勃勃又危機四伏的熱帶雨林,還是第一次深入。她緊緊跟著陳昊和阿木,努力適應著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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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確實是個出色的向導。他總能找到最省力的路徑,辨認出可食用的野果和清澈的水源,並能提前發現盤踞在樹枝上的毒蛇或隱藏在落葉下的捕獸夾。
行程比預計的艱難。第二天下午,他們抵達了一條水流湍急、布滿滑膩巨石的山澗。按照阿木的說法,穿過這條山澗,再翻過前麵那座長滿板狀根的巨大喬木的山頭,就能看到月亮河的支流了。
然而,就在他們小心翼翼地踩著石頭過河時,林悅腦海中的幻象再次不期而至!
這一次,不再是遠景,而是極度貼近的視角——她仿佛正趴在地上,視線前方是潮濕的、長滿青苔的岩石,岩石的縫隙裡,清晰地刻著一個符號:與青銅星盤邊緣完全一致的,獸瞳紋!
劇烈的頭痛讓她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摔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林悅!”陳昊反應極快,一把將她從水裡撈起。
林悅劇烈地咳嗽著,冰冷讓她暫時從幻象中掙脫,但她死死抓住陳昊的胳膊,聲音因寒冷和激動而顫抖:“符號……就在附近!河對岸的石頭……我看到了!”
陳昊眼神一凜,立刻背起林悅,和阿木一起快速涉水過河。一到對岸,林悅不顧渾身濕透,根據腦中殘留的印象,撥開茂密的蕨類植物和藤蔓,急切地尋找著。
“在這裡!”她終於在一塊半埋在泥土裡的巨大岩石側麵,找到了那個幾乎被苔蘚完全覆蓋的古老刻痕!
陳昊用匕首小心地刮掉苔蘚,一個清晰、古樸,與星盤邊緣紋路如出一轍的獸瞳符號,赫然呈現在他們眼前。曆經風雨侵蝕,它依然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阿木看到這個符號,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後退了一步,用一種近乎恐懼的語氣喃喃道:
“山鬼的眼睛……你們……你們是來找‘山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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