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印證著吳橋的話,第二天清晨,嘹亮的號角聲劃破了陵水莊的寧靜。
一艘體量遠超尋常貨船的三桅大福船,如同海上巨獸,緩緩駛入了簡易碼頭。
船帆上,赫然繡著廣州吳氏商號的徽記。
莊口頓時轟動起來。
吳橋帶著孫管事和陳阿大、趙三等人快步迎向碼頭。
船剛搭好跳板,一個身影便率先矯健地躍下。
來人約莫四十上下,身材精悍,穿著不起眼的青布勁裝,但腰間挎著一柄雁翎刀,步伐沉穩有力,落地無聲。
他麵容輪廓分明,如同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人心。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左邊眉骨處一道寸許長的舊疤,平添幾分彪悍。
他徑直走到吳橋麵前,無視旁邊陳阿大等人打量的目光,抱拳行禮,動作乾脆利落,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硬朗:“標下餘宏,奉林公之命前來,聽候少爺差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緊接著,一個皮膚黝黑發亮、滿臉絡腮胡的壯實漢子也下了船,他身上帶著濃重的海腥味和風霜氣息,手上滿是老繭,尤其是虎口和指節處。
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對著吳橋躬身:“小的孫水,老爺新點的船把頭,給少爺請安了!往後這條船,還有小的這條命,就拴在少爺身上了!”
吳橋心中一定,父親和外公果然都派來了硬手!
這餘宏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和乾練,絕非普通護衛。還有這孫水,一看就是常年搏擊風浪的老海狼。
“好!餘壯士,孫把頭,一路辛苦!”吳橋頷首,目光隨即投向船艙。
艙門打開,人影絡繹而出。
最先下來的是一批工匠,他們穿著各色破舊但漿洗過的短褂,背著沉重的工具箱或簡陋的鋪蓋卷,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眼神卻好奇而忐忑地打量著這片陌生的土地。
領頭的幾個老者,手指關節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掄錘握鉗的。
“少爺,”孫水在一旁介紹,“這次隨船來的,攏共三百二十七名匠戶。有佛山請來的李師傅帶的鐵匠班子,有福州重金聘的幾位船作老師傅,還有些木匠、泥瓦匠、皮匠…哦,對了!”他聲音壓低,帶著一絲神秘和得意,“最重要的,按您和老東家的吩咐,從濠鏡澳那邊,費了好大周折,挖來了二十個懂火器的匠人!領頭的曾經是工部出逃的老師傅,叫張忠,手藝據說頂呱呱!”
吳橋的目光掃過這群沉默而蘊含著巨大力量的人群。
鐵匠、船匠、火器匠…這三百二十七人,就是他撬動未來的杠杆!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餘宏那張棱角分明、帶著刀疤的臉上,又掃過身邊神情各異的陳阿大、趙三。
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感,伴隨著更強烈的掌控欲,在他心中升騰。
他深吸一口帶著海腥和煤煙味的空氣,對餘宏和孫水沉聲道:
“孫管事,陳把頭,麻煩兩位,安頓匠戶,登記造冊。餘壯士,孫把頭,隨我來。”
他轉身帶著餘宏、孫水去了莊子的衛所。
兩人都坐下後,吳橋看著兩向:“孫把頭,臨行前,我父親可有話帶到?”
“少爺!東爭港那邊還有一批五千餘人的流民到了,很多人體弱,無法長時間搭船,他們會在那邊休整半月再過來。”
孫水黝黑的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眼睛亮得驚人,“老爺讓我跟您說,陳阿大的事情,他已知曉,讓小的全力配合您!”
孫把頭話風一轉,“老爺的意思是,讓您這邊…早做準備。”
吳橋精神一振,輕輕點頭。
吳橋的目光,又轉向了身邊如同磐石般沉默的餘宏。
他早已從外公信中得知餘宏的來曆與底細。
而這位前錦衣衛百戶,自下船起,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就極少離開吳橋左右,仿佛在無聲地評估著這片基業和這位年輕主上的分量。
“餘壯士。”吳橋的聲音沉穩下來。
“標下在。”餘宏抱拳,動作依舊一絲不苟,腰間的雁翎刀紋絲不動。
“莊子的情形,你看到了。東爭港是根基,陵水莊是新拓之地,如今又湧來五千流民。安穩,是頭等大事。”吳橋直視著餘宏那雙銳利、甚至有些冰冷的眼睛,“原有的護衛,您也知道了情況。所以我要一支真正能打的隊伍,隻聽命於我,能鎮得住場麵、壓得住宵小的隊伍!”
他抬手,指向喧鬨的匠戶區、遠處開墾的田地,最後落在莊口那些雖持械巡邏、但神情姿態明顯帶著散漫的護衛身上:“從廣州來的五十名疍民兄弟,熟悉水性,悍勇可用;我原有的二十幾名廣州護衛,是底子;現在莊子裡有三千多流民青壯,後續五千流民中,亦不乏精壯漢子。我要你,從中挑選五百人!”
餘宏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五百人隻是一個數字:“請少爺示下,如何挑選?有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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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青壯,身家相對清白,最好有家室在莊子裡的!首要一條,能吃苦,聽號令!其次才看力氣、機靈。”吳橋語氣斬釘截鐵,“我給你五天時間,把人挑出來!就在莊子西邊的空地上,立營!架子搭起來,規矩立起來!練!狠狠的練!我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的鐵軍,不是烏合之眾!”
“糧餉器械?”餘宏問得直接。
“足額供應!器械先用舊的刀槍藤牌,後續自有精良。”吳橋毫不猶豫,“餘壯士,這支‘護墾營’,我就交給你了!要人給人,要物給物!我隻要結果!”
“標下領命!”餘宏的回答如同金鐵交鳴,沒有任何豪言壯語,但那挺拔如鬆的身姿和眉骨疤痕下堅定的眼神,就是最重的承諾。
他抱拳一禮,轉身大步離去,步伐間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肅殺之氣,與這喧囂的工地格格不入。
就在餘宏的身影消失在前往流民聚居區的方向時,另一個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莊內最破舊的一片窩棚區邊緣。
趙三,換上了一身沾著泥點的舊短褂,頭上扣著頂破鬥笠,蹲在一棵老榕樹下,手裡拿著半塊粗糲的餅子,正和一個同樣衣衫襤褸、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低聲說話。
那漢子是陳阿大手下一個小頭目,管著十幾號人,此刻正憤憤地咬著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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