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塔蘭蘇丹國的港口完成了充足的補給後,探索艦隊再次揚帆起航。
三艘船——“信天翁號”、“泰興號”以及裝載著大部分移民和物資的“興隆號”大福船——排成縱隊,緩緩駛離了喧囂的爪哇港口,向著東南方向的龍目海峽駛去。
穿越龍目海峽的過程相對順利。
海峽兩側青山聳立,風景壯麗,偶爾能看到當地漁民的小船。
但艦隊的所有人都知道,穿過這道海峽,就意味著他們將正式離開熟悉的“南洋”範疇,駛入一片更加浩瀚、神秘且缺乏可靠海圖和補給點的未知海域——真正的南方大洋。
選擇龍目海峽而非更東邊的班達海,是吳橋的決定。
班達海乃葡萄牙人禁臠,其香料群島重兵布防,警惕異常。
艦隊若貿然闖入,極易引發衝突與窺探,暴露我探索澳洲之意圖,徒增風險。
故寧可繞行龍目,航程雖稍遠,然可避人耳目,穩妥為上。
理論上是穩妥的,但實際的航行體驗卻截然不同。
離開龍目海峽後,眼前便是一望無際、仿佛永無儘頭的深藍色大洋。
與之前沿著大陸架或島嶼鏈航行不同,這裡遠離主要航線,海況變得更加複雜莫測。
強勁的東南信風持續不斷地吹拂著船帆,推動船隻高速向南,但也帶來了巨大的湧浪。
船隻長時間在波峰浪穀間劇烈顛簸,對於習慣了近海航行的移民們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折磨。
最初的十來天,人們還能靠著離開爪哇時補充的新鮮食物和對未知大陸的憧憬支撐著。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單調乏味的海上生活、持續不斷的搖晃、以及始終看不到陸地的焦慮開始侵蝕每個人的神經。
從陵水出發一路南下,雖然航程漫長,但沿途補給港口眾多,平均十來天總能靠岸一次,補充淡水蔬果,讓人腳踏實地的休息幾天。
但自從龍目海峽出來後,他們已經連續航行超過三十天,眼前除了海水還是海水,連一隻海鳥都變得罕見。
“興隆號”上的情況最先開始惡化。
擁擠的艙室、衛生條件的下滑、以及部分移民本就虛弱的體質,使得疾病找到了可乘之機。
先是有人出現嘔吐、腹瀉,隨後開始發燒。船上的醫官立刻按照吳橋強調的隔離條例,將病患轉移到專門的隔離艙室,並用石灰進行消毒。
然而,海上缺乏有效的藥物。
攜帶的草藥很快用完,對於嚴重的感染和高燒,醫官們能做的十分有限,更多的是依靠病人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每一天,都有新的病號被抬進隔離艙。每一天,也都有奄奄一息的病人被用帆布包裹,在低沉悲傷的禱告聲中,被悄然送入冰冷的大海,舉行簡短的海葬。
死亡的氣息開始在這艘移民船上彌漫。
“又……又沒了一個……”一名年輕的水手臉色蒼白地從隔離艙出來,聲音帶著哭腔對管事報告。
這已經是“興隆號”上第二十七個死於熱病的移民了。
最終,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中,有三十多人染病,隻有八九個身體最強壯的幸運兒熬了過來,其餘二十多人都永遠留在了這片陌生的南方大洋。
恐慌的情緒開始在移民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