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動了。
他自半空落下,如一片無重量的枯葉。
腳尖輕點砂礫,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緩緩消散的青色殘影。
本體已然出現在無生教的隊伍之中,快得不講道理。
那十幾名神竅境高手皆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角色,反應不可謂不快。
在海公公身形消失的瞬間。
眾人亡魂大冒,近乎本能地收縮陣型,將自身最強絕學,朝著那片空間傾瀉而去。
“萬蠱噬心!”
“修羅血刀!”
“幽冥鬼爪!”
刀光、劍氣、蠱影、毒霧……
各色真元光華混雜著尖嘯,瞬間將方圓數十丈化作一片絕死領域。
然而,所有攻擊都落了空。
海公公身影如穿花蝴蝶,似庭中漫步。
他在那狂暴能量的間隙中穿行,看似緩慢,卻總能於毫厘之間,避開所有致命攻擊。
衣袂飄飄,纖塵不染。
甚至未曾看那些狀若瘋魔的黑袍人一眼,隻是抬起了手。
食指中指並攏,對著一名使雙刀的神竅高手,隔空輕彈。
動作優雅,如彈去琴弦上的一粒微塵。
“噗。”
一滴水珠。
一滴看似無害、甚至有些晶瑩剔透的水珠,自他指尖射出。
悄無聲息沒入了那名高手的護體罡氣。
罡氣未破,水珠已然消失。
那高手一愣,攻勢為之一滯。
他還想開口嘲諷,以為對方是黔驢技窮。
“嗬……”
可嘲諷的話語,死死卡在了喉嚨。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裡麵寫滿了世間最極致的恐懼。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
那裡衣物完好,皮膚完好。
可他能清晰感覺,自己的心臟、肺腑、經脈……正在溶解。
從內到外,化作一灘粘稠的膿血。
他想嘶吼,聲帶已經化了。
他想掙紮,骨骼已軟如爛泥。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如被烈日暴曬的冰雕,迅速坍塌、消融。
最後那一眼。
他腦海中閃過的並非對海公公的恐懼,而是對無生老母的無儘狂信。
他試圖念出教派的經文,卻隻能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響。
最終帶著這份榮耀,徹底化作一灘腥臭血水,浸入黃沙。
連神魂,都被那詭異的水汽一同消融。
這一幕,讓周圍所有同伴的攻擊,都出現了一絲遲滯。
這種由內而外的死亡方式,帶來了遠比千刀萬剮更深沉的心理恐懼。
海公公並未停歇。
他信步閒庭,指尖連彈。
“噗。”
“噗。”
“噗。”
每一聲輕響,便有一滴“化骨神水”射出。
每一滴水珠,便代表著一名神竅高手的生命被徹底抹去。
沒有慘叫,隻有一灘灘迅速滲入沙地的膿血。
殺戮,成了一場藝術。
“豎子敢爾!”
鑾駕前,無生老母見狀,又驚又怒。
那雍容華貴的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
她手掌一翻,一盞鏽跡斑斑、造型古樸的青銅古燈出現在掌心。
她並未點燃燈芯,而是口中念念有詞,聲調古怪,仿佛某種遠古的祭祀祝語。
“無生真空!”
“家鄉降臨!”
嗡——
一股無形的精神波動,以她為中心,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波動所過之處,戈壁的景象開始扭曲。
眾人心神恍惚,仿佛看到了一片祥和安寧的淨土。
那裡有潺潺流水,有鳥語花香,有自己逝去的親人,正微笑著對自己招手。
那是魂牽夢繞的……家鄉。
在這片精神領域之內,所有黑袍高手心中的恐懼、暴戾被瞬間撫平。
他們眼神變得狂熱而虔誠,內心充滿了回歸家鄉的安寧與渴望,戰力不減反增。
而對於海公公而言,這片領域則像一片粘稠的泥沼。
他彈出的化骨神水中蘊含的陰毒殺意,一進入領域範圍。
便會被那股宏大的信仰之力淨化大半,威力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