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剛過,花田的泥土裡冒出股清潤的腥氣。小石頭扒開竹籬笆的縫隙往裡瞅,雙苗的花苞又鼓了些,江南苗的青綠色苞尖泛出點嫩黃,西域苗的紫暈更濃了,像浸了葡萄汁的棉線。
“快看這紋路!”書墨蹲在籬笆外,指尖點著西域花苞的鱗片,“像不像西域地毯上的回紋?”那些細密的紋路在晨露裡發亮,層層疊疊裹著裡麵的花盤,像藏了個不肯露麵的秘密。
書硯扛著新做的花架過來,架上纏著軟藤,是從後山采的,據說能順著花稈往上爬,給花苞擋擋斜雨。“商隊捎來的信說,波斯的向日葵也打苞了,花瓣是絳紅色的,像燃著的小火苗。”他把花架輕輕靠在雙苗旁,藤葉上的水珠滴在花苞上,濺起細小的銀花。
林逸塵提著藥箱經過,見花苞上沾著些黏糊糊的東西,用指尖蘸了點聞了聞:“是花蜜,這是要開花的兆頭。”他從箱裡取出個小瓷瓶,往花苞周圍的土裡撒了點白色粉末,“這是蜂蠟研的末,能引來蜜蜂,等花開了正好傳粉。”
林宇軒往“萬國花田”的新地塊撒向日葵籽,種子是從漠北換來的,比江南的籽略扁,外殼帶著層沙粒似的粗糙。“漠北的老鄉說,這籽得經場霜才能醒,”他用鋤頭把種子埋深些,“咱們這兒沒那麼冷,就用井水浸三天,效果是一樣的。”
日頭爬到竹架頂時,小石頭忽然發現西域花苞的鱗片鬆動了,最外層的一片微微張開,露出裡麵點點金黃,像撒了把碎星子。“它要開了!”他扒著籬笆喊,聲音驚飛了停在藤葉上的麻雀。
書墨連忙搬來小馬紮,守在旁邊做記錄:“西域花苞,外層鱗片開裂,露金三分。”她往紙上畫了個小小的花苞,特意把那道裂縫畫得彎彎的,像在笑。
書硯蹲在另一邊,盯著江南花苞看:“它也在使勁呢,你看這苞尖,比今早又黃了些。”他用軟尺量了量苞徑,“比西域的略小半分,但更圓,像個小燈籠。”
阿風從鎮上的鐵匠鋪回來,手裡拎著個鐵製的小托,托底鑽了些小孔。“給花苞做的‘護腰’,”他笑著把鐵托輕輕卡在花苞下方的花稈上,“等花開得重了,怕稈子彎著累。”鐵托上還纏著圈紅綢,風一吹,綢帶掃過花苞,像在給它撓癢。
暮色漫上來時,雙苗的花苞都安靜了,像攢著勁要在夜裡偷偷開花。小石頭搬來個小竹凳,坐在籬笆外不肯走,懷裡揣著兩塊葵花籽糕,說是要等花開了,分它們一塊。
書墨提著燈籠過來,光打在花苞上,能看見西域花苞的裂縫裡,金黃的花瓣正悄悄往外探,像隻怯生生的眼睛。“彆等了,”她摸了摸小石頭的頭,“花要在夜裡開,是怕被太陽曬著,等明天一早,就給你看驚喜。”
小石頭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走,走到院門口又跑回來,把一塊葵花籽糕放在籬笆下:“給你們留著,要快點開呀。”
夜風穿過花田,帶著遠處稻田的清香,吹得雙苗的葉片沙沙響。書硯站在廊下望著那兩朵花苞,忽然覺得它們像兩個攥緊的拳頭,裡麵藏著的不止是花,是江南的雨、西域的風、是所有人的盼頭,要在某個清晨,“嘭”地一聲綻開,把日子都染成金黃。
燈籠的光漸漸暗下去,花苞在夜色裡靜靜立著,裂縫裡的金黃越來越亮,像真的藏了星子。林萱望著這幕,忽然想起小時候聽的歌謠:“花開花落自有期,心誠自有東風依。”原來這世間最動人的等待,從不是急吼吼的催促,是你守著它的節奏,它應著你的心意,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給你滿世界的驚喜。
就像這雙苗,一個帶著江南的溫潤,一個揣著西域的熱烈,在同一片土裡攢著勁,要把兩個遠方的春天,開成同一個清晨的模樣。
夜色漸深,籬笆外的小竹凳上,小石頭的腦袋一點一點,終究抵不過困意,抱著膝蓋睡著了,懷裡的葵花籽糕掉在地上,沾了點泥土。書墨輕手輕腳走過去,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燈籠的光暈落在他臉上,睫毛上還沾著點未乾的露水。
“彆吵著他。”書墨對走近的書硯低聲道,目光轉向雙苗。那道裂縫更寬了,西域苗的花瓣像被誰悄悄拉開了絲絨窗簾,露出裡麵密匝匝的金蕊,湊近了能聞到股清甜的香,像摻了蜜的雨水味。
書硯蹲下身,指尖離花瓣還有寸許就停住了,像怕驚擾了這無聲的綻放。“江南苗也動了。”他用氣音說。果然,江南苗最外層的鱗片向上翹起,像小姑娘撩開了裙角,嫩黃的花瓣尖裹著點晨露凝結的水珠,在燈籠下閃得細碎。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襯得花田更靜。忽然,“哢”的一聲輕響,西域苗最上麵的花瓣徹底舒展開來,像隻金色的小手掌,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速度快得讓人屏住呼吸。書墨連忙把燈籠舉高些,光暈裡,那朵花像突然點亮的小太陽,花瓣邊緣還帶著點未褪的紫暈,是它從西域帶來的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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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苗像是被感染了,也跟著“簌簌”地舒展,它的花瓣更圓潤些,顏色是透亮的鵝黃,像浸在清水裡洗過,花盤中心的籽眼密密麻麻,像撒了把黑珍珠。兩朵花隔著半尺遠,花瓣都朝著月亮的方向微微仰著,像是在打招呼。
“開了……”書墨的聲音有點發顫,連忙拿起紙筆,借著燈光速寫,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和花瓣舒展的輕響混在一起,格外好聽。
書硯撿起地上那塊沾了泥的葵花籽糕,剝開外麵的紙,把沒沾泥的部分掰碎了,輕輕撒在兩朵花的根邊。“小石頭說要分它們一塊呢。”他笑了笑,眼裡映著花影。
夜風拂過,兩朵花輕輕搖晃,花瓣碰在一起,像在說悄悄話。書墨忽然想起商隊帶回來的信裡寫,西域的花田此刻也該是一片金黃了,說不定有朵花正朝著東方,想念著這裡的同伴呢。
天快亮時,小石頭揉著眼睛醒來,看見兩朵盛開的花,一下子蹦起來,差點撞翻燈籠:“它們開了!跟我夢裡的一樣!”他蹲在花前,小手輕輕碰了碰江南苗的花瓣,又趕緊縮回來,生怕碰壞了。
書硯把外衣給他披上:“彆碰,讓它們多曬會兒月亮。”小石頭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花,忽然說:“等它們結了籽,咱們把籽寄到西域去,讓那邊也長出江南的花好不好?”
書墨笑著點頭,晨光從東邊漫過來,給兩朵花鍍上了層金紅,遠處的雞鳴聲裡,新的一天開始了,花田裡的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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