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藤信站的石坪上已結了層薄冰。顯夢儀的屏幕突然亮如白晝,北境馴鹿群的影子撞破銀網——領頭鹿的角尖刺破霧層,冰雕藤環在晨光裡折射出虹,環中雪絨花正往下掉冰晶,落在地上竟化作小小的紫藤苗。
“是真的來了!”冰原巫醫攥著獸骨梳的手微微發顫,梳齒上還纏著昨夜未乾的織夢藤絲。混種芽的根須突然暴起,在石坪上織出張綠毯,毯紋與馴鹿踏雪的蹄印嚴絲合縫,像早就備好的迎客墊。
波斯商人的白駱駝昂起頭,駝鈴的節奏與遠方駝隊的銅鈴漸漸重合。西域商隊的身影在霧中顯形,最前頭的孩童舉著個半人高的藤環,環上纏著織夢藤的銀絲,每圈纏繞處都嵌著顆鳴沙珠,走一步響一聲,像在數著最後的路程。
“這環裡藏著西域的風呢。”商人笑著解下駝鞍上的回音草,草葉展開的瞬間,傳出西域老藤的沙沙聲——原來他們的藤架也抽出了新枝,正順著驛道往這邊爬,像在跟主人比誰先到。
科技城的飛行器“嗡”地掠過藤頂,螺旋槳帶起的風卷落滿架紫藤花。技術員抱著盆纏繞信號線的紫藤跳下來,花盆底的萬向輪碾過綠毯,竟在藤須上留下串齒輪狀的淺痕,混種芽立刻順著痕往上爬,像在給機器紋鑲綠邊。
“顯夢儀測到共振了!”他舉著記錄儀喊,屏幕上北境的冰紋、西域的藤環、本地的根須正以同一頻率震顫,最後彙成道金色的波,撞在萬藤亭的屏風上——“團圓”二字突然脫落,化作無數光粒,嵌進各方帶來的藤環裡。
護藤衛們抬出連夜編好的主藤環,用老藤最粗壯的枝椏做骨,纏滿冰原獸皮條、西域織夢藤、科技城的反光絲,還有本地開得最盛的紫藤花。老衛長指揮著眾人將主環掛在藤信站最高的竹架上,環身剛穩,各方帶來的小藤環就自動飛了過來,以主環為心,在空中連成個巨大的圓,像幅懸著的星圖。
斑往每個藤環裡都滴了滴藤語酒,酒液順著環紋流淌,在交接處凝成小小的琥珀珠,珠內映著不同的景:北境的雪原、西域的沙丘、科技城的塔、本地的溪穀,都圍著同一株紫藤轉。“柱間當年說,天下的藤本是一家,”他抬手輕觸主環,“今天總算把散落的枝,接回根上了。”
小丫頭舉著成長冊在藤環下轉圈,冊子上的人影終於清晰:西域孩童舉著鳴沙珠,北境幼崽牽著馴鹿的角,技術員托著紫藤盆,都在環下笑著,手牽著手。織夢藤的銀粉落在紙頁上,給每個人影都描了圈光邊,像真的活了過來。
日頭升到正中時,所有藤環突然同時轉動,光粒在環間織出透明的網,網眼裡落下各色花籽——北境的雪絨花、西域的耐旱花、本地的跨路花,都混在一塊兒往土裡鑽,瞬間冒出芽,順著藤環的軌跡攀爬,把懸著的星圖變成了立體的綠。
混種芽在此時猛地拔高,葉尖穿過主環的中心,“藤之靈”的眼紋在光裡亮得驚人,像在凝視這場跨越山海的相聚。冰原巫醫的寒玉、波斯商人的鳴沙珠、技術員的信號線、護藤衛的獸皮條,都在環間輕輕碰撞,發出的聲響竟與藤語酒裡的調子完全一致。
暮色降臨時,眾人圍著藤環宴飲,不同的酒、不同的食、不同的語言,都混在紫藤的香氣裡。小丫頭突然指著主環喊:“你們看!”——環身的琥珀珠裡,所有的景都融在了一起,雪原上開著紫藤,沙丘裡長著雪絨,科技城的塔爬滿了跨路花,溪穀邊站著所有笑著的人。
你忽然明白,所謂團圓從不是把不同的故事強行擰成一股,是讓每段故事都保留自己的顏色,卻在藤的纏繞裡,看見彼此的光。而那些懸在半空的藤環,早不是冰冷的圈,是無數雙手在風裡相握,說“你來了,真好”。
夜風穿過藤環,帶起的笑聲驚飛了簷下的鴿,鴿翅掃過光網,落下片沾著銀粉的羽毛,像給這場相聚,蓋了個會飛的章。
暮色漫上藤環時,主環上的琥珀珠開始發熱,珠內交融的景致裡,突然冒出個小小的人影——是柱間的木雕人偶,正踮著腳往藤環中心夠,手裡的小鏟子還攥著顆紫藤籽。斑的指尖剛觸到珠麵,人偶突然在珠裡轉了個圈,鏟子裡的籽落在雪原與沙丘交界的地方,瞬間長出株新藤,藤尖同時往兩個方向爬,像在說“都要長”。
冰原巫醫往每個小藤環裡塞了塊雪蜜,蜜塊遇熱融化,順著環紋往下滴,在地上彙成小小的溪流,溪水裡漂著北境孩童寫的木牌,用冰原符文刻著“藤環暖,心就暖”。混種芽的根須順著溪流往環下鑽,在泥裡織出張網,接住每滴蜜水,葉瓣上的“藤之靈”眼紋浸了甜,彎得更圓了。
西域商隊的孩童正用鳴沙珠在藤環間滾來滾去,珠子經過的地方,織夢藤的銀絲突然亮起,拚出串西域字母,技術員的記錄儀立刻翻譯成字:“藤環轉,路就連”。商人笑著往珠裡塞了把跨路花籽,珠子滾過主環時,籽從珠孔漏出,正好落在琥珀珠旁,冒出帶點沙色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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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城的飛行器懸在藤環上空,拋下無數發光的藤蔓模型,模型在空中自動拚接,與真實的藤環咬合在一起,形成個巨大的“家”字。技術員調試著聲波轉換器,讓模型隨著眾人的笑聲變換顏色,北境的藍、西域的金、本地的紫,在暮色裡流轉,像打翻了調色盤。
護藤衛們抬來大桶新釀的“環心酒”,酒裡泡著各方帶來的信物:北境的冰棱、西域的駝毛、科技城的芯片、本地的紫藤花。老衛長給每個人斟酒時說:“柱間大人當年埋的酒,就等著今天開封呢。”話音剛落,桶底突然浮出個布包,打開一看,是柱間用藤絲編的小環,環裡裹著張字條:“藤環相扣,心意相通”。
斑把小環掛在主環內側,布包上的藤絲立刻與織夢藤纏在一起,銀絲突然傳出柱間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斑,你看這藤環,是不是比吵架好看?”眾人都笑了,斑的耳尖卻紅了,往酒桶裡又丟了顆紫藤果:“早知道了,囉嗦。”
小丫頭的成長冊上,藤環的“家”字裡添了許多對話氣泡:北境的“雪化了就來”,西域的“花開了就送蜜”,科技城的“新儀器給藤測健康”,本地的“永遠留著你們的藤位”。她把柱間的小環畫在最中心,環上的藤絲往每個氣泡裡鑽,像在說“一個都不能少”。
夜半的風帶著涼意,藤環間的光卻暖得像團火。北境的馴鹿臥在綠毯上,嚼著混種芽的嫩尖;西域的駝隊圍著篝火唱歌,歌聲讓鳴沙珠震出和諧的顫;技術員和護藤衛蹲在一塊兒,用藤絲給記錄儀編保護套;冰原巫醫教小丫頭用雪絨花編花環,編好的環正好能套在主環的琥珀珠上。
斑靠在萬藤亭的柱上,看著主環在風裡輕輕轉,柱間的小環跟著晃,像兩個老朋友在說悄悄話。他往嘴裡灌了口環心酒,酒液滑過喉嚨時,竟嘗到了柱間當年釀的梅子酒的酸,北境雪蜜的甜,西域沙棗的香,還有自己藏的紫藤苦——混在一塊兒,倒成了說不清的厚。
混種芽的新葉在此時穿過柱間的小環,葉尖沾著點酒漬,在月光下閃了閃。你忽然明白,這些環從不是束縛的圈,是心與心的橋,是遠與近的繩,是所有不同的故事,終於在藤的見證下,找到彼此的韻腳,唱出同一支暖融融的歌。
而那主環上的琥珀珠,還在慢慢轉,珠裡的景致越來越熱鬨,像在預告,往後的日子,會有更多的藤環來相扣,更多的故事來相融,直到整個天地,都變成個大大的藤環,圈著所有的暖,所有的盼,所有的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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