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藤環陣，主環的琥珀珠突然滲出細流，順著銀絲紋路漫到每個分環。北境的冰紋環最先有了動靜，流到環身的水跡凝成薄冰，冰裡裹著細小的光粒，細看竟是雪絨花的種子——昨夜眾人酣睡時，雪蜜在環間悄悄發了芽。
“快看！”小丫頭舉著成長冊撲過來，冊頁上的“家”字突然浮起，每個筆畫都順著藤環的弧度舒展，化作半透明的光藤，纏向馴鹿的鹿角。馴鹿仰頭輕嘶，角上的冰棱開始融化，滴落在混種芽的根須處，竟冒出串冰晶似的花，花瓣上印著西域的駝鈴紋。
波斯商人蹲在鳴沙珠堆旁，指尖搓著新磨的藤粉。這些粉是用各方帶來的藤條混合碾成的，撒在光藤纏繞的地方，立刻長出層毛茸茸的綠苔，苔痕漫過技術員的記錄儀，屏幕上的數據流突然變成藤葉形狀，每片葉子都標著坐標：北境冰原的經緯度、西域綠洲的海拔、科技城的地下管線圖……最後在本地溪穀的位置，長出朵三維立體的紫藤花。
斑拎著桶新釀的“通脈酒”走來，酒液裡沉著片柱間的紫藤葉標本。他往每個藤環的接口處倒了點酒，滋滋聲裡，環身的紋路突然亮起，像血管裡奔湧的熱流。“這是用混種芽的根須泡的，”他難得解釋得詳細，“老藤說，脈通了，氣才順。”
話音剛落，萬藤亭的穹頂突然簌簌作響——昨夜編的藤網接住了晨露，露水滴在主環的琥珀珠上，折射出道彩虹，彩虹的每個色帶裡都嵌著人影：冰原巫醫在教孩童辨認雪苔，西域商隊的駝鈴串成了風鈴，科技城的飛行器正往藤頂的觀測台運儀器，護藤衛用藤絲給新栽的幼苗編防護欄……
柱間的木雕人偶被光藤托到主環中心，身上的木屑在晨光裡紛飛，竟落地生根，長成株迷你的同心藤，藤條分作兩股，一股纏著北境的冰棱環，一股繞著西域的鳴沙環，最後在頂端合出朵並蒂花，花瓣一邊是雪原的白，一邊是沙漠的金。
“柱間這家夥……”斑的指尖撫過並蒂花，花瓣突然吐出片嫩葉，上麵用藤汁寫著行字：“環環相扣，不如脈脈相通。”周圍的笑聲突然靜了靜，隨即爆發出更響的歡語——原來那些環早不是冰冷的圈，是藤脈在大地深處織的網，讓所有相隔的溫度、聲音、故事，都能順著根須流淌，在某個晨光恰好的時刻，撞出滿世界的暖。
小丫頭的成長冊自動翻到新頁，光藤正往紙上爬，要把這一幕刻成永恒。而遠處的天際線，新的藤影正在雲層裡舒展，像在說：這故事，才剛開始呢。
午後的陽光穿過藤環陣，在地上織出會動的光斑。主環琥珀珠裡的同心藤越長越旺，迷你版的柱間人偶正蹲在藤下，用小鏟子往土裡埋東西——湊近看，竟是粒混著北境凍土、西域沙粒和本地溪泥的種子，埋下去的瞬間，藤環陣突然輕輕震顫，像大地在點頭。
冰原巫醫的獸骨梳沾了通脈酒，梳過北境冰紋環時，環身的冰棱突然化作霧氣，霧裡浮出串符文，落在混種芽的葉瓣上，與“藤之靈”的眼紋重疊。芽尖立刻往霧裡探，卷住片凝結的霧花，花裡竟藏著北境部落的歌謠，順著藤脈傳到每個人耳邊，咿呀的調子混著紫藤香，格外溫柔。
西域商隊的孩童們在藤環間玩起了“傳珠”遊戲，鳴沙珠從這個環滾到那個環，每過一個環，珠內的風聲就多一重音色——過北境環時帶冰碴的脆，過科技城環時含金屬的亮，過本地環時裹花香的軟。最後滾到主環時，珠子“啪”地裂開，裡麵鑽出隻銀線編的小駱駝，駝鈴一響，所有藤環都跟著晃，像在為它伴奏。
科技城的技術員盯著記錄儀，屏幕上的藤脈分布圖突然亮起個新節點——在萬藤亭的地基下，老藤的根須與新埋的種子纏成了團，正往深處鑽，所過之處，地下水源的流向都變了，順著藤脈往各方的藤環延伸，像在給每株藤悄悄送水。“這是自動灌溉係統都學不來的智慧，”他感慨著往節點處插了塊標記牌，牌上畫著滴水的藤葉，“藤比我們懂，哪處最渴，哪處最該疼。”
護藤衛們抬來幾捆新伐的紫藤，要給藤環陣加道“暖圍”。老衛長指揮著眾人將藤條與冰原獸皮、西域織夢藤絞在一起，絞著絞著，竟絞出條會發熱的長繩，圍在環陣外圍，霜氣一靠近就化了。“柱間大人當年總說，藤是活的炭，”他往繩結裡塞了把跨路花籽，“花籽沾了暖，開春能開出帶溫度的花。”
斑往主環的同心藤旁倒了些環心酒，酒液滲進土裡，迷你人偶突然站起，小鏟子往地上一拍，竟拍出個小小的泉眼，泉水汩汩冒出來，順著藤脈往四周流，所過之處，凍土化了，沙粒潤了，連科技城環的金屬接口都生了層薄薄的綠苔，像給冷硬的機器裹了層絨。
“這家夥倒是會省事。”斑嘴上嫌著，卻彎腰掬了捧泉水，水映著他的臉，竟與同心藤上並蒂花的金瓣重疊了。小丫頭舉著成長冊跑過來，冊子上新畫了幅圖：地下的藤脈像張發光的網，網上掛著無數個小燈籠，每個燈籠裡都亮著不同的光，北境的藍、西域的金、本地的紫，在網中央彙成團白光，像顆跳動的心臟。
暮色降臨時，泉眼的水漫到了每個人腳邊，帶著藤脈的暖。眾人坐在藤環陣裡，聽著地下藤須生長的“沙沙”聲，像在聽大地的心跳。西域商隊的頭領忽然提議：“往後每年這天，咱們都來這兒聚，帶新的種子，說新的故事，讓這藤脈長得更寬，更暖。”
沒人反對，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腳下的土地在輕輕呼吸，藤環在微微共鳴，那些看不見的藤脈裡，正流淌著比水更暖的東西，是牽掛，是惦記，是不同的生命在彼此滋養裡，慢慢長成同一個家的模樣。
而那主環琥珀珠裡的同心藤，頂端的並蒂花又開了朵新的，花瓣上印著所有人的笑，在暮色裡亮得像顆小小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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