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臉色微不可查地白了一下。她知道,這是安娜給他們的第一個下馬威。她是在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們——這裡是她的主場,規則由她來定。
林雪深吸了一口氣,剛準備開口翻譯。安娜卻擺了擺手。她的目光像兩把最鋒利的手術刀,落在了張磊的身上。
“張先生,是嗎?”這一次,她換回了中文。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冰冷得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是。”張磊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一個字。
“很好。”安娜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緩緩地掃過他,掃過他身後那三個早已如同驚弓之鳥的“核心團隊”。最後,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儘嘲諷的弧度。“我看了你的資料。一個非常有趣的‘草根傳奇’。”“從一個賣雞蛋的小販,到所謂的‘商業巨頭’,隻用了幾年時間。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她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你的傳奇,似乎是建立在沙灘之上的,不是嗎?”
“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她沒有給張磊任何反駁或者辯解的機會,直接拋出了她的第一把手術刀。
“第一,”她指了指劉國棟,又指了指猴子,最後指向了張磊,“你公司的核心競爭力,是你個人處理所謂‘不可控風險’的能力。換句話說,這家公司,離了你,就玩不轉。”
“那麼請問,如果明天,你,張磊先生,生病了,出車禍了,或者,更直接一點,被你的競爭對手,用更高的價碼挖走了。”“你這套建立在‘個人英雄主義’之上的脆弱風險管理體係,又該如何運轉?”
這個問題像一顆真正的貧鈾穿甲彈,瞬間擊穿了張磊所有的自尊和偽裝!將他最引以為傲、也是最致命的軟肋血淋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以為,他自己就是這家公司最堅固的防火牆!
“第二個問題。”安娜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那冰冷的聲音像第二把手術刀,繼續在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上切割著。
“你們的商業模式,是用下遊客戶的長賬期,來支付你們上遊的采購成本。本質上,你們是在用供應商的錢來運營你們的公司。”“這在中國是一種很常見,卻又很危險的資本遊戲。”“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們最大的客戶,比如‘百味佳’,僅僅延遲一周付款,你們的b計劃是什麼?”“你們有足夠的現金流,來防止你們整個供應鏈瞬間崩盤嗎?”
“轟——!”這個問題更像一顆真正的炸彈,將王芳芳那張本就毫無血色的臉炸得一片空白!因為這個問題,恰恰是她在過去幾個月裡,在無數個深夜,向張磊反複預警,卻又被他一次又一次用“將在外,君命有所受”給強行壓下去的,最大的噩夢!
“以及,第三。”安娜緩緩地站了起來。她走到張磊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裡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你整個‘王國’的擴張計劃,都建立在你妻子家族企業的持續輸血之上。”“所以,讓我問你一個非常直接的問題,張先生。”“‘磊芳’,到底是一家真正獨立的、可以自我造血的企業,還是,僅僅是一個由你富有的妻子所資助的、一個非常昂貴,且管理得一塌糊塗的‘愛好項目’?”
“你,是在創業,”她的紅唇緩緩吐出了那幾個最殘忍的字,“還是在,吃軟飯?”
最後這句話,像一把燒紅了的、淬了毒的小刀,狠狠淩遲著張磊那顆早已被他踩進泥裡的、屬於男人的最後自尊!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徹底扒光了衣服的囚犯,赤身裸體地站在全世界最冰冷的、最無情的審判台之上。他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狼狽、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在她這番冰冷的、如同手術刀般精準的剖析麵前,無所遁形!
他那套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在縣城和省城都無往不利的“草根經驗”和“江湖規矩”,在這個來自華爾街的、真正的“資本女王”麵前。顯得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和捉襟見肘。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連一絲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當安娜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時,整個會議室早已陷入了一片死寂。張磊、王芳芳、劉國棟、侯傑,這四個曾經也算是叱吒一方的“梟雄”,此刻卻像四個被徹底抽乾了靈魂的囚犯,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下無儘的羞愧和冷汗。
“我的問題,問完了。”
安娜緩緩地走回了主位。她甚至都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費她寶貴的時間。
“陳。”她淡淡地開口。
“是,安娜。”那個從始至終都如同機器般的陳先生站了起來。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安娜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我需要對這具‘有趣的屍體’,進行最徹底的解剖。”
“我要知道,它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血管裡,到底還藏著多少驚喜。”
說完,她便徑直站起身,在一眾“黑衣人”的簇擁下,像一陣風一樣來,又像一陣風一樣去。
隻留下一室的冰冷和狼藉,以及那五個被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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