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終於散了。
當時鐘的指針指向十點半，陳縣長打著酒嗝，心滿意足地被司機扶著，在一眾商人的前呼後擁之下，走出了“帝王廳”。
“小磊啊，好好乾！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臨走前，他那隻肥膩的手，還重重地拍了拍張磊的肩膀，眼神裡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期許”。
“一定不辜負陳縣長的栽培！”張磊立刻躬下身，臉上堆著最謙卑、最感激的笑容，一直將他送到了電梯口，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他才直起了腰。
送走了這尊最大的佛，其餘的人也都紛紛告辭。
“李姐，你這個侄子，了不得啊！人中之龍，人中之龍！”
“小張，明天有空一起喝茶，你那個合作社的想法，哥哥我再幫你參謀參謀！”
一時間，張磊成了全場的焦點。那些在飯局開始前對他還愛答不理的商人們，此刻一個個都主動湊上來，遞名片、套近乎，熱情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親兄弟。
張磊微笑著，一一應對，姿態放得很低，言辭卻不卑不亢，應對得滴水不漏。
他感覺自己像是踩在雲端，有些飄飄然。酒精的作用，加上前所未有的成功感，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的錯覺。
他甚至暫時忘記了劉婷，忘記了那場爭吵，忘記了她離去時那雙絕望的眼睛。他的整個腦子裡，隻剩下陳縣長那句“前途無量”，和商人們那一張張諂媚的笑臉。
這，就是力量的感覺。
這，就是他想要的未來。
當最後一個客人也離開後，金碧輝煌的包廂裡，終於隻剩下了他和李姐兩個人。
服務員們正在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杯盤狼藉的餐桌。
“感覺怎麼樣？”
李姐沒有看他，她緩緩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縣城璀璨的夜景，聲音裡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還……還行。”張磊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還在翻湧的酒意和興奮。
“不是還行。”李姐轉過身，一雙丹鳳眼在水晶燈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是很好。非常好。”
她向他走來，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像每一步都踩在了張磊的心跳上。
“說實話，你今晚的表現，超出了我的預期。”她走到他麵前，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看著他，“那三杯酒，罰得有水平。後麵那個合作社的方案，更是說得我都有點心動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誇獎他。
張磊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一股比酒精更上頭的熱流，瞬間湧遍了全身。
“都是……都是李姐您給的機會。”他低下頭，不敢去看她那雙仿佛能勾魂攝魄的眼睛。
“機會是我給的，但能不能抓住，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李姐笑了笑，她伸出手，很自然地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領帶，“不過，你還是太嫩了點。”
她的指尖，冰涼而柔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電流，輕輕地劃過他的脖頸。張磊的身體猛地一僵，感覺被她觸碰過的那塊皮膚，像是著了火一樣滾燙。
“你最後那番話，野心太露了。”李姐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親昵，“記住，在這些老狐狸麵前，永遠要藏起一半的自己。讓他們覺得你很聰明，但又沒有聰明到會威脅他們的地步。這才是最安全的。”
“我……我記住了。”張磊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
“嗯。”李姐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收回手，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他因為喝酒而漲紅的臉，和他那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嘴唇。
她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喝了這麼多，還能開車嗎？”她看似隨意地問道。
“沒……沒問題。”張磊立刻挺直了腰杆。在這樣一個強勢的女人麵前，男人是絕不能說自己“不行”的。
“那就好。”李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我司機家裡臨時有急事，回去了。我這喝了酒，頭有點暈。”
她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身子也微微晃了晃，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微醺後的、慵懶而迷人的氣息。
“你……送我回家吧。”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很自然，像是在吩咐一個最親近的下屬，又像是在邀請一個最曖昧的朋友。
張磊的心，“咯噔”一下。
送她回家？
去哪裡？
去那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據說裝修得像皇宮一樣的、她自己的家？
一股混雜著緊張、期待和一絲絲危險預感的複雜情緒，瞬間攫住了他。
他很清楚，這個邀請，意味著什麼。
但他無法拒絕。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拒絕。
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屬於劉婷的少年，剛剛才化為灰燼。而那個充滿了野心的、屬於李姐的男人，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土而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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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