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團隊，隻有你和你那個懂財務的表姐，兩個人。”
“你沒有倉庫，沒有冷鏈車，更沒有一分錢的流動資金！”
他每說一句，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張磊的心上。
“張磊，我承認，你是個商業天才。但是，商場不是紙上談兵。你畫的這張餅，很大，很香。可我憑什麼相信，你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能把這張餅，真的做出來？”
“我如果今天跟你簽了合同，把那五家供應商都得罪了。明天，你因為資金鏈斷裂，跑路了。那我怎麼辦？我的幾十家分店，難道要全部關門嗎？”
他站起身，走到張磊的麵前，拍了拍他那身廉價西裝的肩膀。
“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但光有野心，還不夠。”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長輩對晚輩的、居高臨下的“指點”。
“等你什麼時候，有了自己的倉庫，有了自己的車隊，賬上有了至少能周轉三個月的備用金。你再拿著這份方案來找我。”
“到那個時候，我們再談合作。”
說完，他便不再看張磊一眼，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小李，送客。”
……
張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棟辦公樓的。
他隻知道，當他重新站在那條車水馬龍的、冷漠的街道上時，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人戳穿了所有謊言的、可悲的小醜。
黃老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將他那脆弱的、用自信和希望偽裝起來的外殼，剝得乾乾淨淨，露出了裡麵那個最真實、最不堪的、一無所有的內核。
他輸了。
輸得比昨天在錢光頭那裡，更慘，更徹底。
昨天的失敗，是輸在人情冷暖上。
而今天的失敗，是輸在了，他最引以為傲的、絕對的實力上。
他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在省城巨大的、迷宮般的馬路上，漫無目的地穿行著。
他不甘心。
他沒有回那個破敗的出租屋，而是像一頭發了瘋的困獸，按照名單上的地址，一家接著一家地，找了過去。
然而，現實，卻比他想象中，還要殘酷。
“張先生是吧？不好意思，我們王總出差了，一個月後才回來。”
“跟‘磊鑫’合作？哦哦哦，我們考慮一下，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小張啊，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們跟現在的供應商，合作了十幾年了，都是親戚套親戚，這關係，不好斷啊……”
拒絕，敷衍，推諉……
他拜訪了名單上剩下的八個客戶。
吃了八碗不同口味，卻同樣冰冷刺骨的閉門羹。
沒有一個人，願意給他超過三分鐘的時間。
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那張畫在紙上的、看似美好的藍圖。
所謂的“兄弟情”，在省城這片隻認利益的土壤裡，連屁都不是。
當他拖著那早已不屬於自己的、麻木的身體，重新回到那個充滿了黴味的、破敗的出租屋時，已經是深夜。
王芳芳依舊坐在燈下等他。
桌子上，依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
她看到他進來，看到他那張比昨天更加蒼白、更加絕望的臉，什麼都沒問。
張磊走到桌前，拿起那張已經被他捏得皺巴巴的名單。
然後，當著王芳芳的麵，緩緩地，從上到下，將那十個曾經承載了他全部希望的名字，一個一個地，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全部劃掉。
直到，那張紙上，隻剩下了一片觸目驚心的、代表著徹底失敗的黑色墨痕。
“姐，”他抬起頭，看著她，那雙曾經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隻剩下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死灰般的絕望。
“我們……好像真的，沒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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